荒诞,是比恐惧更令人费解,也更具颠覆性的情绪。
当“他只会基础术法”这个结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破演武广场上空时,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扭曲之中。
先前因林渊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而产生的恐惧与敬畏,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匪夷所思的情绪所取代——茫然。
对啊!
那幽蓝的火焰,再怎么诡异,其核心不就是一团火吗?
那璀璨的光索,再怎么离奇,其根源不就是束缚吗?
那无声的冰刺,再怎么致命,其雏形不就是最简单的水行攻击吗?火球术藤蔓术水箭术
这三种被誉为“修仙界三大废柴法术”,连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都嫌弃其粗陋的术法,竟成了横扫炼气三四五重高手的无上神通?
这已经不是“离谱”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彻底颠覆了在场数千名修士,数十年如一日建立起来的修仙观!
如果说林渊是百年不遇的法道奇才,精通三系高深秘法,他们尚能理解,会归结于天赋异禀,机缘逆天。
可现在,事实告诉他们,这个横空出世的妖孽,用的只是他们每个人都学过,每个人都唾弃的垃圾。
这就好比一个乞丐,用路边捡来的三块破石头,轻而易举地砸碎了三座坚不可摧的城门。
这其中的荒谬与冲击,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修士,怀疑人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用火球术秒杀王莽师兄?用藤蔓术吊打刘峰师兄?用水箭术冰封钱通师兄?我我是在做梦吗?”
“难道我们这几年,修的都是假仙?我们辛辛苦苦修炼的黄阶、玄阶功法,还不如人家一个基础术法?”
议论声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震惊与恐惧,而是充满了自我怀疑与世界观崩塌的迷茫。无数弟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角落里那个静坐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高台之上,传功长老那激动的表情凝固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说“此子悟性逆天”,可这何止是逆天?这是在创造天道!
执法长老那阴沉的脸,也化作了呆滞。他忽然发现,自己连恨,都不知道该从何恨起了。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而在喧嚣与茫然的另一角,一个被众人遗忘的擂台之上,一场比试,也正走向尾声。
十二号擂台。
张虎气喘如牛,浑身大汗淋漓。他的双目赤红,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癫狂。
他的对手,是一名炼气三重的普通外门弟子,名叫李平。李平的修为与被林渊一招秒杀的王莽相仿,但在外门弟子中,也算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猛虎掏心!”
张虎嘶吼着,将体内那驳杂的灵力催动到了极致,双拳之上,土黄色的光芒闪烁,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气势,朝着李平猛扑而去。
他需要一场胜利。
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洗刷那日被林渊一指点倒的奇耻大辱,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
然而,他越是急于求成,他的招式便越是破绽百出。他那套原本还算刚猛的《猛虎拳》,此刻在他手中,只剩下色厉内荏的空架子,充满了暴躁与破绽。
面对他这看似凶猛的一击,李平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冷静地向侧方踏出一步,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张虎的正面猛攻。
随即,李平手腕一翻,一柄普通的青锋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轻轻一撩。“铛!”
剑身精准地磕在了张虎的手腕脉门之上。
张虎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巧劲传来让他那蓄满了力道的一拳,瞬间偏离了方向,狠狠地砸在了空处。
不等他稳住身形,李平的第二剑,已经到了。
那是一记平平无奇的直刺,速度不快,却精准地指向了他因发力过猛而露出的胸口空门。
张虎骇然失色,想要回防,却已然来不及。
“砰!”
李平的剑尖并未刺入,而是在触碰到他胸口的瞬间,剑柄一送,一股浑厚的灵力爆发开来。
张虎闷哼一声,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狼狈不堪地摔下了擂台,在满地灰尘中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全场,一片寂静。
但这种寂静,与林渊擂台下的死寂,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混杂着无聊与漠然的安静。
没有人为李平的胜利喝彩,因为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也没有人为张虎的失败而惋惜,因为他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十二号擂台,李平胜!”裁判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念一篇枯燥的公文。
张虎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以及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轻蔑与同情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输了。
他拼尽了全力,却依旧输得如此干脆,如此狼狈。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下意识地望向了那最中心,也最引人瞩目的一号擂台。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林渊。
他看到那个本该被他踩在脚下,肆意欺辱的扫地废物,此刻正从一号擂台之上,缓步走下。
他看到那个被冻成冰雕,保持着投掷长枪姿势的炼气五重高手钱通,如同一截木桩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看到全场数千名弟子,上百名执事,乃至高台之上的长老,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震惊与恐惧。
他看到林渊走过人群,那些曾经嘲笑他、鄙夷他的外门弟子,此刻都如同见了君王的奴仆,纷纷向两旁退开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通路,甚至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那是一种怎样的威势?
那是一种怎样的荣耀?
而自己呢?
自己躺在冰冷的尘埃里,像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无人问津。
强烈的对比,如同两柄无形的巨锤,一左一右,狠狠地砸在了张虎的神魂之上。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与林渊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一场胜负,一个境界可以衡量的了。
那是一道天堑。
一道他倾尽一生,都永远无法跨越的名为“绝望”的天堑。
他所以为的“奇遇”,他所以为的“法宝”,在这一刻,都变得可笑无比。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
而是一个他连仰望其背影资格都没有的神魔。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是冰面碎裂的声音,在张虎的神魂最深处,悄然响起。
他那颗本就因恐惧与怨恨而扭曲的道心,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冲击,彻底崩裂开来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狰狞。
“噗!”
张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神中的怨毒与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空洞与茫然。
他完了。
仙路之上,道心一毁,便再无寸进之可能。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再理会身上的伤势。他只是佝偻着背,像一个瞬间苍老了三十岁的落魄老者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人群的边缘。
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去。
因为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已被那个悄然诞生的名为“基础术法”的恐怖传说彻底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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