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薄无夙和君临玥走进教室时，義教授已经站在了讲台前。
她今天换了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西装，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润如玉，依旧是那副儒雅绅士的模样。
“早上好，各位。”
她微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看来昨天的‘蛇眼峡谷’，给大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的话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不过，战术推演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今天，我们来讲一些更贴近实战的东西。”
她打开了教学光幕。
上面出现的，不再是单一的峡谷地形，而是数个截然不同的战场环境。
茂密的原始丛林、钢筋水泥的废弃都市、引力混乱的小行星带、甚至是深海高压环境。
“在不同的地形上，机甲的性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而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和驾驶员，要做的，就是将地形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同时，将地形的劣势，转化为敌人的陷阱。”
義教授的目光扫过全场。
“谁能告诉我，在这片‘幽魂丛林’里，一台重装火力型机甲，要如何对抗三台高机动性的刺杀型机甲？”
这是一个经典的难题。
重装机甲在丛林里，视野和机动性都受到极大限制，简直就是高机动性机甲的活靶子。
台下的学员们开始窃窃私语，提出各种方案。
“收缩防御，利用重火力清除周围的树木，制造出一片开阔地带。”
“不行，那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且清除效率太低，对方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利用热成像和声呐索敌，进行预判射击？”
“丛林环境复杂，热源和声源干扰太多，精准度无法保证。”
一片讨论声中，薄无夙举起了手。
这是她第一次在课堂上主动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義教授的，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说。”義教授的语气带着一丝鼓励。
“放弃索敌，放弃防御。”
薄无夙站起身，声音清冷而坚定。
“将机甲的能量，全部集中到单点爆破上。计算出敌人最可能出现的三到五个攻击方位，然后，对自己脚下的地面，进行无差别攻击。”
“什么？”
“攻击自己？”
教室里响起一片哗然。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想法。
“你是说，通过制造大规模的地形坍塌，来限制敌人的机动空间，甚至直接将其活埋？”
義教授的眼睛亮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没错。”薄无夙接着说，“重装机甲的优势不是火炮，而是它庞大的能量核心和坚固的结构。在无法发挥机动性和精准度的时候，就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将整个战场环境，变成自己的武器。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在敌人被地形困住的一瞬间，抓住机会，一击毙命。”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她这套充满了血腥和毁灭气息的“焦土战术”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战术，这分明是野兽的生存法则！
“非常……精彩的思路。”
義教授推了推眼镜，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薄无夙同学，你对战场的理解，已经超越了课本的范畴。”
就在这时，君临玥也举起了手。
“義教授，我认为薄同学的战术虽然有效，但风险过高，属于绝境下的选择。”
她站起身，同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认为可以有另一种思路。”
“请讲。”
“我们可以利用重装机甲本身，作为‘信息诱饵’。”君临玥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主动暴露一个非致命的弱点，比如散热口的间歇性过热，引诱三台刺杀机甲从特定角度同时发起攻击。然后，利用重装机甲的超高功率，瞬间开启全方位的‘电磁脉冲护盾’。”
“电磁脉冲护盾？”有学员惊呼，“那种东西会无差别瘫痪所有电子设备，包括自己！”
“是的，包括自己。”君临玥点了点头，“但在瘫痪的瞬间，我们和敌人，是平等的。而重装机甲的物理防御和质量，远超刺杀机甲。在所有人都变成铁疙瘩之后，谁的拳头更硬，谁就是赢家。”
如果说，薄无夙的战术是“毁灭”，那君临玥的战术，就是“欺诈”。
一个疯狂，一个冷静。
一个追求极致的破坏，一个追求极致的控制。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却同样精彩，同样致命。
義教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她看着这两个如同钻石般耀眼的新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都很好。”
“战术没有对错，只有是否适用。薄无夙同学的思路，更偏向于王牌驾驶员的个人英雌主义。而君临玥同学，你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指挥官的大局观。”
她的话，无疑给了两人极高的评价。
官莫洲坐在下面，忮忌得指甲都快嵌进了掌心。
凭什么？
凭什么风头都被这两个人抢光了？
一节课，就在这样激烈的思想碰撞中结束。
下课后，学员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两种战术，准备着迎接下午秦涯的实战演练。
薄无夙正准备离开，却被義教授叫住了。
“薄无夙同学，你留一下。”
薄无夙停下脚步，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義教授缓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
“你刚才的战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她的声音很轻。
“她也喜欢用这种不合常理，却又直指核心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
薄无夙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義教授，没有说话，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義教授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她曾说，真正的战斗，不是数据的堆砌，而是艺术的升华。最强大的武器，不是机甲，而是驾驶员那颗敢于毁灭一切，包括自己的决心。”
“你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義教授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然后，她转过身，留给薄无夙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下午的实战课，好好表现。秦涯那家伙，最喜欢你这种未经雕琢的璞玉了。”
薄无夙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故人？
影子？
義教授口中的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薄傅?吗？
她和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还是……敌人？
巨大的谜团，再一次，将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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