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饭给你放这儿了,饿了就过来吃。”女人将食盆搁在地板上,带着香水味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转身时裙摆扫过茶几,带起一阵风。
余放维持着趴卧的姿势纹丝不动,连尾巴尖都没敢晃一下。绝望像后院那口枯井里的水,漫过喉咙,呛得她想咳嗽——可现在,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奶音。
谁能告诉她,前几天还在酒吧蹦迪、半夜点外卖的三好市民,怎么就缩水成了条巴掌大的奶狗?!
变成狗这件事已经持续一周。上周她过马路时被闯红灯的货车撞飞,再次睁眼,就成了宠物医院里一窝奶狗中的一员,直到今天被这个叫余秋雨的女人接回家。
而就在刚才,一个自称“世界意识”的电子音在她脑海里宣告:她本就该是条狗。这里是本狗血小说世界,而她是反派余介小时候抢食的那条德国牧羊犬。至于她做人的那二十多年,纯属时空错乱,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
“呵。”余放气得想笑,却只能发出奶声奶气的低鸣。她能有什么办法?牙没长齐,爪子没磨尖,连翻个身都得晃悠半天,现在就是条任人拿捏的小奶狗。
她强迫自己梳理信息:三个月大的纯种德牧,主人是余秋雨——小说里反派余介的姑姑。反派父母车祸双亡后,无依无靠的他被法院判给这位姑姑。
余秋雨的人生堪称一场荒诞剧。父母重男轻女到了极致,十四岁把她赶出门自生自灭,却举全家之力给弟弟在市里买房。二十多年来她独自打拼,对弟弟一家恨之入骨。直到某天听说弟弟去世,只要领养他的孩子就能继承别墅和遗产,她兴奋得彻夜未眠,第二天就冲到医院签了协议。
可协议条款让她怒不可遏:余景华所有遗产由余介十八岁成年后继承。余秋雨当场摔了笔——凭什么?这明明是余家的钱,凭什么自己只能喝口汤?
于是她开始了冷暴力抚养:只要在家不做饭不给钱,用最低成本磋磨这个孩子,他要是敢告状就往死里打。后来余介十八岁逃离这里,多年后成了商界巨鳄,反手就把余秋雨折磨成精神病,送进医院度余生。
“所以现在我要当条狗,混到反派跑路?”余放在心里问世界意识,尾巴却不由自主地盘算起来——只要熬到十八岁,是不是就能活命?
“不,你会被反派毒死。”世界意识的声音毫无感情,像在念产品说明书。
“……然后我就能回自己身体了?”余放还抱着一丝希望。
“不,你会真的死亡。”
空气仿佛凝固了。余放彻底懵了——合着她变狗的终极使命就是给反派当投名状?那凭什么要保留人类的记忆和反抗意识?这不是纯纯玩弄她吗?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世界意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不要试图伤害反派或改变剧情,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老老实实的呆着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话音刚落,身上那股无形的禁锢骤然消失,余放终于能顺畅呼吸了。
但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不能改变”意味着“可以改变”。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毕竟它没说自己的人类身体已经消失——只要身体还在,总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三个月大的幼犬肠胃可经不起饿。她挪到食盆旁,瞬间被眼前的食物惊住:一碗温热的山羊奶冒着热气,旁边盘子里卧着水煮蛋、手撕鸡胸肉、去骨鸡腿块、嫩牛肉丁和焯水西兰花,新鲜得像是刚出锅。
余放忽然理解小说里反派为什么要和狗抢食了——这家伙的伙食比她自己做的都好!
她低头舔了口羊奶,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行吧,先吃饭,再谈别的。
余放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心里却已经打起了算盘。世界意识是吧?剧情是吧?反派是吧?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她叼起一块鸡肉,满意地晃了晃尾巴。狗生开局虽然荒诞,但至少伙食不错。
傍晚,趴在院子里打盹的余放被开门声惊醒,转头就看见个瘦小的身影。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和灰扑扑的裤子,沉重的书包压得他背都驼了,看见她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像没看见似的默默进屋。
余介放下书包就开始打扫卫生,小小的身影在屋里挪动,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
余放鬼使神差地起身,迈着小短腿进屋,故意在他刚拖好的地板上踩出串串脚印。
男孩眉头紧锁,却只是默默拿起拖把准备返工。
这时门突然开了,余秋雨看到脏地板瞬间炸毛,她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劈头盖脸就往余介身上抽。竹制的扫帚柄抽在身上,发出“啪嗒”的脆响。男孩立刻缩在墙角,双手护着头,不躲不闪,硬生生承受着雨点般的抽打,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哼,像只被踩住的小兽。
余放趴在旁边的软垫上,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按理说,这小子未来要毒死自己,她现在该幸灾乐祸才对。可听着那一声声闷响和压抑的哭声,终究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狗……”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身体却诚实地动了。
余放颠颠地跑过去,用没长牙的嘴轻轻扯了扯余秋雨的裤脚,发出软糯的“呜呜”声,尾巴还讨好地摇了摇。
这招果然管用。余秋雨的怒火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熄灭大半。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狗,语气瞬间变甜:“哎哟我的乖放放,是不是吓到啦?妈妈抱~是不是饿啦?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鸡肝哦~”
随即她猛地回头,对着余介又换上那副恶狠狠的表情:“还愣着干什么?把屋子收拾干净!拖不干净今晚就别吃饭!然后滚回你那破房间去!”
男孩默默起身,一瘸一拐地重新拖地,然后拖着伤腿回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