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还在不停的上涨,暴雨也没有要停下的征兆,阁楼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泥浆,混杂着汗水、霉味和十几个人急促的呼吸。林虞背靠着冰冷的木板,能清晰听见外面洪水撞击建筑的闷响,像是巨兽在不停啃噬着他们最后的避难所。手电筒的光早已耗尽,只有从盖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张张写满恐惧的脸,她只能祈祷救援队快些到来,突然她听见有人呼喊。
“水……还有水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声音嘶哑,孩子在她怀里发出细弱的呜咽,嘴唇干裂得像枯树皮。林虞摸出自己那瓶早就见底的水瓶,摇了摇瓶子,也只能听见空瓶的轻响。虽然之前分剩下的半桶水,在转移时也被洪水给卷走了,现在唯一的水源,是从阁楼缝隙渗进来的浑浊雨水,顺着木板纹路缓缓往下淌。
夏君赶紧凑过去用一块干净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接住渗水,然后把这些水拧进一个空罐头盒里,那是之前压缩饼干的包装,他将水给那个女人递了过去开口道。
“现在没有合适的水源,只能先这样过滤一下了,大家要省着点喝。”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手臂上被木板划出的伤口在潮湿环境里已经开始发炎,红肿的边缘泛着异样的白,林虞眉头一皱,这样下去怎么行,救援队自那天发出声音后到现在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又摸出自己的对讲机,虽然很想找林爸求救,但是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她思虑再三还是又收回口袋。她看着那男人的伤口开始发愁,因为现在也没有医疗包,她心也悬着。张教授则蜷缩在角落,用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杂音。
“这水……不能多喝……里面有细菌……,不确定是不是酸雨,我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坚持一下....大家....咳咳。”
那他断断续续地说,却没人能拿出更好的办法。饥饿像藤蔓一样缠上每个人的胃,有人开始忍不住啃咬自己的指甲,或是盯着地上的灰尘发呆。那个女人给怀里的孩子喂了点过滤的水后,那孩子脸色才好了些,好在张教授说的是不能多喝,但至少暂时没有大问题了。
这样的日子大家熬了三天。洪水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反而在某个深夜,阁楼突然剧烈倾斜,伴随着木头断裂的脆响,所有人都尖叫着抱作一团。等晃动平息后,林虞摸索着摸到盖板缝隙,外面的水流声似乎更近了,原来他们所在的阁楼,正随着整栋气象站的残骸,缓慢地向下游漂移。
“我们在动……,小虞....。”
苏锦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把抱着林虞继续开口道。
“我们会漂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黑暗中那个曾说自己是建筑工人的男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腿在砸墙时被划伤了,此时此刻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恶臭,女人也搂着他痛哭着,男人用着微弱的声音求救着。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开始语无伦次,疼痛已经让他失去理智的用头撞着木板,直到夏君用布条将他的手腕捆住,才勉强让他安静下来。苏锦芸这时从口袋拿出离开安全屋带出来的碘伏与纱布,这些她似乎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她走过去给那个男人简单的用碘伏消了毒,纱布缠裹着伤口,男人这才缓解了些疼痛。
第五天的时候第一个人开始出现脱水症状,是个年迈的老人,他躺在那里,眼睛半睁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林虞把最后一点过滤的雨水喂进他嘴里,却只能看着他的喉咙微微滚动,然后再也没有动静。没人敢说话,死亡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比霉味更让人窒息。
夏君用一块碎玻璃片,在木板上刻下一个歪歪扭扭的“正”字。
“我们不能等了,已经有人死了,真的不能等了。”
他颤抖的抓住林虞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夏君认真的说道。
“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找能漂浮的东西,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林虞点了点头,她摸索着找到那个建筑工人腰间的斧头,那是他砸墙时留下的。
“等天亮一点,我们撬开盖板,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握住斧头的手指。黎明时分,透过缝隙的微光终于亮了些。林虞用斧头在盖板边缘撬动,木刺扎进她的手心里,他却浑然不觉,血液染着手掌。终于,随着一声脆响,盖板被撬开一道缝,冰冷的风夹杂着泥沙灌进来,呛得人直咳嗽。
外面全部都是浑浊的洪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家具、尸体、断裂的树枝,这洪水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甚至还有半个屋顶。大家捂住口鼻,看向远处的景象早已面目全非,曾经的村庄和道路都不见踪影,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顶露在水面上,像溺水者伸出的手臂。
“有木板,快看,那里有木板。”
苏锦芸惊喜的指着不远处,那是一块断裂的广告牌正随着水流漂了过来。
“还有一个塑料桶。”
夏君第一个钻出去,冰冷的洪水瞬间淹没他的胸口,他奋力抓住那块广告牌,用斧头将其劈成几块,再扔回阁楼口。
“快!把能找到的东西都绑起来,做个筏子!”
因为当初洪水来的措手不及,林虞的游艇也被冲走,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困这里这么久。现在所有的人开始互相搀扶着往外爬,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被夏君托举着送出阁楼,她紧紧抱着孩子,趴在一块木板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林虞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阁楼,那个死去的老人还躺在那里,像一片被遗忘的落叶。
他们用布条和藤蔓,将木板、塑料桶和几个幸存的桌椅腿捆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的筏子。那个受伤的建筑工人已经神志不清,被大家抬上去时,他突然睁大眼睛,指着某个方向,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字。
“山……山在那边……,山.....。”
林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抹灰暗的轮廓,那是远处的山峦,她突然明白了男人的用意说道。
“对,往山那边漂,我们漂那边就应该是安全了。”
她站在筏子前端,用一根长树枝当桨,苏锦芸也用一根树枝协助林虞划行。其他人都是各自肚明,年轻的壮汉也跟着林虞一样用树枝划着,想办法让这简易的筏子漂那边山去。
“洪水总会退去,我们要到高处走这样还能找到生存的机会。”
筏子在洪水中缓慢地移动,时而被暗流推向未知的方向,时而撞上漂浮的杂物。有人突然掉进了水里,夏君毫不犹豫的跳进洪水将人救起,但是自己却被一根漂浮的钢筋划破了小腿,鲜血在水里晕开,很快引来一群凶猛的鱼,它们围着筏子打转,露出尖利的牙齿。
他们只能不停地用树枝拍打水面,驱赶那些饥饿的鱼。那个建筑工人的呻吟越来越弱,在某个午后,他的头歪向一边,再也没有醒来。没人有力气埋葬他,只能将他的身体轻轻放入水中,看着他像一片叶子般漂向远方。
他们漂了三天,当筏子终于撞上一片泥泞的土地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土腥味的空气。他们努力的爬上了岸,这是那个男人指的山,就在他们全部上岸以后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却更加绝望,岸边淤泥里埋着无数尸体,腐烂的气味让人作呕,他们都在往山里挪动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只野狗正撕扯着什么,它们见有人来只是抬起头,露出猩红的眼睛,然后叼着食物慢吞吞地走开。
“我们……活下来了?”
苏锦芸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林虞却摇了摇头,她看向森林里,那里云雾缭绕,不知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不,这或许只是个开始。”
她的话很快得到了验证,他们在深入山林附近的废墟里找到一些发霉的粮食,却在第二天,有人开始上吐下泻。这是食物中毒了,更可怕的是,远处的天空开始变得灰暗,不是乌云,而是某种黄色的烟尘,随着风飘过来,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林虞赶紧让大家躲进废墟,那里至少还能遮风挡雨。
“是酸雨……完了....这雨下完,土地会变成焦土,植物会枯死……我们连野菜都找不到了,这这里没食物也会死的,而且有可能还要因为酸雨变异的生物,如果下的久是会发生意外。”
张教授望着天空,老泪纵横,林虞握紧了手里的斧头,斧头柄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变得滑腻。她看着身边疲惫不堪、眼神涣散的人们,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眼神麻木的女人,突然想起气象站里那些曾经的闲谈声。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喝上一口干净的水,吃上一块没有发霉的饼干,都会变成奢望。
洪水还没退去就来了酸雨,还好没有一直下着,林虞只能带着几个壮汉去打猎,寻找一些野味填饱肚子才行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她想着或许这野兽也能成为食物。林虞知道,他们必须在山里找到更安全的避难所,找到能让他们活下去的资源。虽然这看着是光秃秃的山,但是她知道农村人也是有一批人爱住深山的,但是不管有没有避难所,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边地狱。因为在这场漫长的末日里,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战斗,而这场与天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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