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大亮时林虞走在窗口看着外面，雨势并未如预想般收敛，只是从瓢泼的白幕变成了密集的灰线，斜斜地织在天地间。外面看着雾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无人机能不能找到这里，洪水已经过地铁站入口的第三级台阶，周明远带着几个壮年用沙袋垒起的防线正一点点渗水，水泥地上蜿蜒的水痕像条不安分的蛇，缓缓爬向人群聚集的深处。
“快看，无人机，是游艇来了。”
有人指着通风口喊。林虞猛的抬头，看见两架大型无人机顶着风雨悬在半空，下面的挂钩吊着两艘橙红色充气游艇，帆布材质在灰暗天色里格外刺眼。无人机的螺旋桨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机身微微震颤，像两只濒死的巨鸟。林爸的声音透过无人机的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丫头，游艇上绑了救生衣和防水布，要小心操作，我这边信号不稳，先挂了，因为天气原因一直都是这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锦芸已经利落地解开挂钩，游艇落地时溅起水花。她蹲下身检查阀门，指尖划过艇身的耐磨涂层，无人机又被林爸操控着原路返回，这无人机还是林爸选的两架大型无人机，为的是给果园喷洒农药的，没想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上了用场。
“居然是军用级的，老林叔倒是舍得，这下也多了个保障。”
一旁的小许笑着称赞着林爸大方，林虞望着无人机消失在雨幕里，心里泛酸，安全屋的无人机在病毒事件时就毁了两三台，一共就十台无人机，带上这两架才十台。这无人机也跟着他有两三年了，如果真的毁了想必也会伤心难过了，林虞叹了口气，比起自己买的小无人机，这个的确实用了许多，也在懊恼为什么不买几架这种大型的无人机。这些军用游艇也是她故意买的，毕竟到底是末日小说看多了，考虑比较多，她也没想到会真的发生着小说里的事。这军用游艇比普通的牢固，她也没买多少，因为当时资金有限，就买了三艘军用充气游艇，剩下的两艘都是普通的，思绪被嘈杂声拉回，她对着周明远开口说道。
“现在我来发布任务，第一批出任务的人，带足绳索和砍刀。”
林虞拍了拍手，目光扫过人群，她像个领导人一般指挥着大家，随后看像苏锦芸他们点点头道。
“夏君、苏锦芸跟我走，周明远留下稳住大家，张教授，您跟我们一起，指认可能有物资的区域。”
张教授抱着铁皮盒子站起身，手指在最上面那张图纸上点了点，抬起头看着林虞说道。
“往西北走，旧城区的医药公司仓库地势高，当年建在半坡上，或许还没全淹，而且那里离水文站近，我得去看看最新的水位监测仪，模型需要实时数据修正。”
他的手抖得厉害，不是怕，是急，充气游艇刚驶离地铁站入口，林虞就发现情况比预想的糟。水面下的暗流像无数只手在拉扯艇身，昨天还露着顶的公交站台此刻只剩个模糊的金属杆，上面挂着件被泡胀的校服，随着水波轻轻摇晃。苏锦芸握着船桨，忽然“咦”了一声。
“咦?那是不是个屋顶？”
林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浑浊的水面上露出一小片倾斜的红瓦，瓦上蹲着个穿黄色雨衣的小孩，正挥着手臂哭喊。更近处，一截断裂的广告牌在水里沉浮，上面便民超市的字样被泡得发涨，只剩民字的三点水还清晰。
“走，我们先去救下那个孩子。”
林虞调转艇头。夏君已经抽出砍刀，刀刃在雨里闪着冷光，这段时间修养让夏君身体恢复的极好。他挥着刀砍断那些树枝，水面下缠着的铁丝网比昨天更密了，还有不少漂浮的碎玻璃和钢筋，划得艇身沙沙作响，夏君卯足劲砍着那些障碍。
就在他们靠近红瓦屋顶时，才发现那不是屋顶，是间小平房的屋脊，洪水已经漫到房梁，一个女人正趴在梁上死死拽着孩子的脚踝，看见游艇，女人的哭声陡然拔高，举起手朝他们挥舞着。
“救救孩子，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她快抓不住了。”
苏锦芸赶紧脱掉雨衣，只剩里面的速干衣，咬着牙毫不犹豫的跳进齐胸的水里，她转头对林虞说道。
“我去接。”
水流比岸上湍急得多，她刚走两步就被一股暗流掀得踉跄，夏君立刻扔出绳索，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一端抛给她，林虞也丢出带出来的救生衣丢过去。
“抓紧，拿好救生衣，保护好自己。”
林虞撑着艇身保持平衡，看着苏锦芸踩着摇摇欲坠的窗框，终于把孩子抱进怀里。那孩子不过五六岁，小脸冻得发紫，却死死攥着块掰碎的饼干，递到苏锦芸嘴边。
“姐姐吃，妈妈说吃了有力气。”
把母女俩接上艇时，女人哭着对他们道谢，抱着那小孩颤抖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死里逃生的紧张感影响的，她平复了一会儿开口说着附近的超市仓库确实没全淹。
“我昨天看见有人划着木筏进去，出来时抱了好几箱方便面，就是……就是仓库门口有根电线杆倒了，电线还在水里冒泡。”
“电线得先处理，夏君，砍刀借给我。”
林虞皱眉，她接过刀，让苏锦芸稳住艇，自己趴在艇边，借着水流的间隙看准水下的电缆，猛的一刀劈下去。绝缘层裂开的瞬间，水面溅起一串细小的电火花，随即归于平静。
他们继续划着游艇行驶着，在经过医药公司仓库的时候，那卷帘门被洪水冲得变形，只掀开一道半米宽的缝。张教授第一个钻进去，借着林虞打开的头灯，他指着墙角的铁架。
“那些蓝色箱子，是急救箱，这些或许有用，可以带走。”
铁架没被淹到，箱子上的“抗生素”“止血棉”字样也是清晰可见，孙教授赶紧把这些收在包里。
“还有那边的货架，走，我们去看看。”
苏锦芸扯了扯林虞的袖子，货架最上层堆着几箱压缩饼干，包装完好。夏君已经开始搬箱子，忽然踢到个东西，居然是台老式收音机，还在断断续续地响，里面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人声。
“……东部高地……幸存者……速往……。”
张教授听见声音眼睛一亮，扑过去把收音机抱在怀里，调着频率，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开心的像个孩子对林虞介绍着。
“这是应急广播频道，他们在说东部高地有临时据点，我们想办法去那里才行。”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林虞冲到卷帘门边，看见刚才那片红瓦屋顶彻底沉入水中，浑浊的浪涛里浮起几块木板，刚才那对母女要是晚走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得快点回去了，现在雨又大了。”苏锦芸的声音发紧，回程的艇上堆满了药品和饼干，那对母女挤在角落，女人反复说着谢谢，孩子靠在苏锦芸怀里，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饼干。张教授把收音机贴在耳边，终于听清了广播里的话。
“……东部气象站地势海拔78米，未被淹没，备有三个月物资，急需懂无线电的人员……。”
“气象站?”
张教授猛地抬头，铁皮盒子里的文件被他翻得哗哗响，终于被他翻到了，他小心翼翼打开地图，一脸回忆道。
“我当年就在那工作过，那里的地基是花岗岩的，防洪堤能抗百年一遇的洪水。”
林虞的心猛地一跳。地铁站的渗水越来越严重，这里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急救箱，又看了看艇尾熟睡的孩子，忽然对夏君说。
“要加快速度了，我们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好消息。”
他们加快了速度往回赶，雨还没有停的迹象，但至少他们知道要往哪里去了，希望在他们手里把握着，不管是病毒事件，还是天灾洪水，他们都没有放弃，为这末日照亮着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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