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试药场，也是他们的埋骨地。
一个满脸褶皱、眼神阴鸷的老妪拄着蛇头拐杖，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她便是掌管药奴生死的柳婆子，此刻，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光芒。
她停在林玄的笼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剔透的玉瓶，瓶内墨绿色的液体在晨光下翻涌着不祥的气息。
“林玄，”柳婆子的声音嘶哑如夜枭，“你这断脉废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今天，老婆子我发发善心，让你第一个来尝尝新炼的玄阴散。若你能在它入喉后活过三刻钟，我便赏你一顿饱饭，让你做个饱死鬼。”
话音落下，周围负责看守的仆役们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玄阴散，光听名字便知是阴毒之物，别说一个经脉寸断的废人，就是练气三层的修士硬抗，也得脱层皮。
让他活三刻钟？
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玄低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神。
他宽大的袖袍垂下，恰好遮住了他的脸。
无人看见，那袖袍之下，一双眼睛清明如镜，没有半分恐惧，只有冰冷的算计。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脑海深处，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界面上。
【未来模拟】
【模拟对象：林玄】
【模拟事件：服用玄阴散后三时辰内可能遭遇的一切】
【模拟启动！】
嗡！一阵微不可察的波动后，一行行金色的文字在界面上飞速刷新。
【模拟结果：你饮下玄阴散。
一刻钟后，毒性开始侵蚀五脏六腑，剧痛难当。
三刻钟后，毒力全面爆发，你将七窍渗血，心脉崩碎而亡。】
【危机即是转机，模拟推演最优解……】
【方案一：硬抗。存活率为零。】
【方案二：运功抵抗。经脉寸断，无法运功，存活率为零。】
【方案三：寻求外力。
若能提前一刻钟内服用三钱以上的“紫心草”汁液，可暂时麻痹神经，延缓毒性爆发至两个时辰。】
【后续推演：两个时辰后，柳婆子将认定你已死透，命仆役将你的“尸体”与其他试药失败者一同装车，拖至后山星陨崖下的焚尸坑焚化。
途中必经星陨崖南侧峭壁，那里因百年前天外陨石坠落，散落着大量星陨铁砂，是淬炼肉身的绝佳材料。】
看到这里，林玄的心脏猛地一跳。
星陨铁砂！
他识海中那部残缺的无上功法《荒古圣体诀》，其第一重淬皮篇，所需要的引子，正是这种蕴含星辰之力的奇物！
生路，在此一举！
林玄心中已有定计，他抬起头，脸上挂着逼真的恐惧与哀求，颤巍巍地伸出双手。
柳婆子见他这副窝囊模样，脸上的讥讽更甚，她捏开林玄的嘴，将那瓶墨绿色的毒液尽数灌了进去。
“咕咚。”
辛辣刺鼻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化作一团烈火，在他腹中疯狂燃烧。
林玄双目圆瞪，随即猛地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鼻之中，一丝丝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复刻了真正中毒者的惨状。
柳婆子冷眼旁观，不屑地“哼”了一声：“废物就是废物，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喜，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撑不住。”她挥了挥手，对一旁的仆役道：“扔到一边去，别碍了地方。”
仆役们嫌恶地将林玄拖到墙角，像扔一条死狗。围观的药奴们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打扫的瘦弱少年陈小刀，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凑到林玄身边。
他眼中含着泪，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进林玄已经僵直的手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哽咽道：“林哥……我……我只有这个了，是我偷偷藏的紫心草……你快……”
林玄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陈小刀见状，不敢多留，擦了擦眼泪，慌忙走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试药在继续，惨叫声此起彼伏。
近两个时辰后，空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
柳婆子不耐烦地摆摆手：“都处理掉，晦气！”
几名仆役推来一辆巨大的运尸车，将林玄和其他尸体粗暴地扔了上去，盖上草席，辘辘地朝着后山驶去。
车身颠簸，草席之下，一片黑暗。
林玄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眸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垂死的模样！
他立刻将那包紫心草送入口中，用力咀嚼，苦涩的汁液瞬间压下了体内翻江倒海的毒性，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四肢百骸。
运尸车行至星陨崖附近，道路愈发崎岖。
趁着一个剧烈的颠簸和夜色的掩护，林玄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滚下板车，潜入了旁边的密林。
他循着模拟器中的记忆，很快便在峭壁下找到了一片闪烁着暗淡星光的黑色砂砾。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砂砾的瞬间，脑海中的模拟器界面再次亮起！
【检测到高密度星辰金属——星陨铁砂！】
【契合度判定：《荒古圣体诀》第一重“淬皮篇”完美契合！】
【是否启动“功法推演”功能，辅助引导淬体？】
“启动！”林玄毫不犹豫。
他脱去上衣，将找到的一些有解毒效果的药渣与星陨铁砂混合，用崖壁上的露水调和成粘稠的黑色泥浆，均匀地涂抹在全身。
下一刻，【功法推演】启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玄的每一寸皮肤！
那些星陨铁砂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亿万根滚烫的钢针，疯狂地钻入他的毛孔，刺向他的血肉、筋膜！
“呃……”林玄死死咬住牙关，将惨叫声硬生生憋回喉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被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量撕裂、碾碎，然后再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重组！
与此同时，在那无人能见的“直播画面”中，仙门弟子们正目睹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的天！这小子没死？他居然在用星陨铁砂淬体？！”
“疯了吧！没有师长护法，没有灵药护体，这么搞等于自杀！”
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林玄那“昏迷”的身体表面，竟浮现出一缕缕淡淡的金色纹路，他皮肤下的肌肉纤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变得更加坚韧、致密！
“这……这是什么怪物？这种恢复力，比一些以生命力著称的妖兽还要恐怖！”
“此子心性、毅力皆为上上之选，不能让他就此陨落！”
【“青云峰大弟子”打赏一瓶凝血丹！
丹药已转化为纯净气血之力！】
【“紫霞仙子”打赏三缕月华灵气！灵气已注入模拟器核心！】
海量的打赏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涌入林玄脑海中的模拟器。
原本有些暗淡的界面瞬间光芒大盛，一行新的提示弹出。
【吸收超额灵气，权限提升！
模拟器解锁二级功能：可同时推演两项功法或技能！】
林玄强忍着剧痛，心中却掀起狂涛骇浪。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暖流正在滋养他备受摧残的肉身，大大缓解了痛苦，加快了淬体的进程。
三天后，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洒满百草堂时，两个外出采药的仆役在焚尸坑边发现了“奇迹生还”的林玄。
他被拖回杂役院时，浑身焦黑，皮肤处处是龟裂的血痕，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看上去比三天前更加凄惨。
柳婆子闻讯赶来，用拐杖戳了戳林玄，发觉他丹田一片死寂，不由得冷笑道：“命倒是真硬，这样都死不了。不过，玄阴散的毒力已经彻底摧毁了你的丹田，你这辈子，连废人都算不上了。来人，把他扔去茅房，以后这杂院的茅房，就归他一个人扫了！”
仆役们大笑着将林玄拖走。
躺在恶臭扑鼻的茅房角落，林玄伏地剧烈喘息，身上散发着焦糊和药渣的混合气味。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一抹森然的寒光一闪而逝。
丹田被毁？
那是假象！
昨夜，他不仅借助星陨铁砂和那神秘的打赏之力，成功完成了《荒古圣体诀》的第一重淬皮，肉身强度更是暴涨，已远远超过了寻常练气三层巅峰的修士！
现在的他，举手投足间，便有千斤之力！
夜深人静，林玄缓缓起身。
他看了一眼墙角用来砸核桃的石墩，悄然走过去，五指张开，轻轻握住。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坚硬的青石墩上，一道道细密的蛛网状裂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杂役院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衣着光鲜、神情倨傲的家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护卫。
他目光扫过院内众人，最后轻蔑地定格在茅房门口的林玄身上。
“谁是林玄？”家丁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问道。
一名杂役谄媚地指了指林玄：“他就是。”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玄，嗤笑道：“啧啧，原来就是这个废物。我们苏家有话传给你，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高声说道：“明日辰时，苏家演武台，我家小姐有要事宣布，特邀青丘仙府的使者大人亲临见证。你，作为林家的代表，必须到场！”
说完，他将一封烫金的请柬轻蔑地扔在林玄脚下的污泥里，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记住了，是去见证，不是去做客。别穿得太寒酸，丢了我们苏家的脸面。”家丁冷笑着，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院的窃窃私语和一道投向林玄的、充满同情与幸灾乐祸的目光。
林玄缓缓直起身，无视了脚下的请柬，目光穿过破旧的院墙，望向了灯火辉煌的苏家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苏家？
很好。有些旧账，也该趁这个机会，一并清算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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