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所有文字,再次如同流沙般消散。
整个光幕,重归一片漆黑。
雄兵连指挥室里,蔷薇看着那片黑暗,忽然开口,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
“所以,那个‘系统’,费了这么大的劲,让全宇宙的顶尖文明,一起观摩了一场地球的交通违章案判决……它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它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神秘、强大、无法理解的“系统”,先是让全宇宙的目光聚焦在一场微不足道的交通事故上,用一张罚单消解了神圣与威严。现在,它又想做什么?
就在所有人的思绪都陷入这片深邃的黑暗与未知的迷雾中时,那片漆黑的光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法条,也没有审判的文字。
光幕之上,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原始森林。清晨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碎屑,透过茂密的树冠,在长满了青苔的林间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植物的清香,宁静而又祥和。
紧接着,一行新的文字,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画面之上。
【第三个:无伐木证,违法砍树。】
巨峡市,雄兵连指挥室。
“砍……砍树?”赵信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我没看错吧?这回是砍树?”
“光头强!”
一声惊呼,来自于刘闯。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屏幕上那个刚刚从一辆破旧皮卡车里跳下来的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操,真的是光头强!他……他怎么上去了?!”
屏幕上,那个男人标志性的光头,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留下的、深深的疲惫与麻木。这副模样,与这片充满了生命力的绿色世界,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正是光头强。
他从车斗里,拿出了一把钢斧。斧柄是木质的,因为常年的汗水浸润而变得油光发亮,但斧刃却依旧闪烁着被精心打磨过的寒光。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在林中缓缓踱步。他的目光充满了职业性的挑剔,扫过一棵又一棵高大挺拔的树木,仿佛在挑选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棵巨大的红松上。那棵树的树干,粗壮到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勉强合抱,树皮上布满了沟壑,那是上百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大家伙,今天就拿你,来给俺的李老板交差了。”
他走到树前,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树皮,口中喃喃自语。
说完,他往掌心重重吐了两口唾沫,双手紧握住冰冷的斧柄。他身体后仰,将全身的力量都积蓄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
“喝!”
伴随着一声原始的暴喝,钢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风声,狠狠地劈进了红松的根部。
“梆!”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山林中突兀地回荡。
锋利的斧刃轻易撕开了坚硬的树皮,深深嵌入树木白色的血肉之中。一片月牙形的木屑飞溅而出,在空中翻滚着,缓缓落在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光头强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挥砍的动作。那清脆而又充满了毁灭意味的砍伐声,彻底撕碎了森林的宁静。树梢上正在梳理羽毛的鸟儿惊叫着,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
很快,一个V字形的惨白伤口,出现在了百年红松的“脚踝”上。
天使星云,梅洛天庭。
“这就是它选择的下一个‘罪恶’?”天使冷抱着双臂,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烦躁,“一个凡人,为了生计,在砍伐一棵树。这算什么?难道我们这些宇宙的守护者,就要坐在这里,看这种无聊的凡人琐事?”
“这不仅仅是琐事,冷。”彦的目光却很专注,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挥汗如雨的男人,“你没发现吗?这个‘系统’所展示的,都是最基础的、最底层的‘规则’。开车不能超速,砍树需要许可……它在向我们展示一个文明赖以运转的基石。”
“基石?这种脆弱的东西也配叫基石?”追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一发天刃审判,就能把这片森林连同他的破车一起化为灰烬。这种秩序,有什么意义?”
“或许意义就在于,它不需要天刃审判。”一直沉默的鹤熙,忽然开口了。她的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它用一种更‘文明’的方式,来执行它的规则。你看那个凡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被全宇宙直播,他只是在重复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他所面对的,不是神的怒火,而是一套他自己可能都未必完全理解的、由无数条款构成的凡人法律。”
凯莎依旧冷冷地看着屏幕,没有说话。但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她看到了那棵树的“伤口”,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的麻木。她看到的,是一个文明用自己创造的工具,在缓慢地、合法或非法地,进行着自我消耗。
冥河星系,死亡神殿。
卡尔脸上的痴迷,比之前更甚。他几乎是贴在了屏幕前,双眼放光,仿佛在欣赏一场盛大的演出。
“斯诺,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毁灭!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不是战争,不是瘟疫,而是一种日常化的、被默许的、甚至被‘规则’所定义的毁灭!”
斯诺依旧无法理解:“我神……我还是不明白。砍一棵树……这和您所追求的虚无与死亡,有什么关系?”
“关系?关系太大了!”卡尔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神情狂热,“一棵生长了百年的生命,它经历了风雨雷电,见证了四季更迭。在神的概念里,它的生命是神圣的,是自然的一部分。但在那个凡人的世界里,它的价值,它的生死,仅仅取决于一张纸!一张所谓的‘伐木许可证’!”
“它的存在与否,不取决于它本身有多么古老、多么雄伟,而取决于凡人官僚体系中的一个盖章!这难道不是对‘生命’这个概念最大的亵渎和虚无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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