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在紧张备战中飞逝。烽燧堡的土墙更高更厚了,墙头遍布箭垛和瞭望孔,墙根下堆满了搜集来的礌石。
堡内空地立起数十口大锅,准备在守城之时,用来熬炼“金汁”和加热优质。这些日子,罗老虎拼命运来的桐油和火油。
镇上和堡子里铁匠铺的炉火几乎未曾熄灭,新打造的箭镞堆积如山,辅兵和妇孺们忙着将它们与箭杆组装起来。
三百士卒的训练更加严酷,尤其是针对守城战的训练:如何快速上墙、如何躲避箭矢、如何高效地投石放箭、如何协同防御。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堡垒,但因为有充足的粮饷和明确的敌人,士气反而愈发高昂。张墨每日巡视,面色冷峻,很少言语,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检视着每一处准备。
这日,罗老虎的车队再次出现在堡外。长长的车队满载着张墨急需的物资:数十桶火药、大捆的坚韧渔网、数以万计的铁蒺藜、以及大量的生漆和桐油。
与罗老虎同行的,还有一位穿着绸衫、面容与罗老虎有几分相似,但更显老成和忧虑的老者,正是清湖镇的镇长,罗姚子,也是罗老虎的大伯。
一进堡,看到烽燧堡这如临大敌、杀气腾腾的备战景象,罗姚子更是心惊肉跳。
他顾不上寒暄,直接找到张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张校尉,救命啊。求校尉救救我清湖镇上下数百口子人啊。”
张墨示意周大彪将他扶起:“罗镇长,何事惊慌?慢慢说。”他其实已猜到几分。
罗姚子抹着眼泪,急声道:“校尉大人,北原马勒部要来的消息,小老儿也听说了。
我们清湖镇无遮无拦,就一些木栅栏,如何挡得住北原铁骑?
一旦城破,那就是灭顶之灾啊。小老儿恳请校尉开恩,允许镇上的百姓入堡避难。
我清湖镇上下,愿为校尉效犬马之劳,协助守城。”
他一边说,一边不住作揖。
张墨心中大喜,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他正愁守城人手不足,尤其是可靠的核心战兵必须用在刀刃上,一些辅助性的防务正需要大量人力。
清湖镇虽大多是平民,但青壮男子也不少,组织起来,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但他面上却露出沉吟和为难之色:“罗镇长,非是张某不愿相助。只是我这烽燧堡就这么大地方,还要驻扎兵马,囤积军资,实在容纳不了太多人啊。
而且,战事一起,刀箭无眼,堡内也未必安全。”
罗姚子一听,更急了,又要跪下:“校尉大人,小老儿求您了。堡外必死无疑,堡内尚有一线生机啊。
清湖镇青壮皆可协助守城,妇孺也可帮忙烧水做饭、照料伤员。只求校尉给条活路。”
罗老虎也在旁边帮腔:“校尉,大伯所言极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张墨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也罢,同为大越子民,张某岂能见死不救?但是,有几条规矩,必须遵守。”
“校尉请讲,莫说几条,几十条几百条都行。”罗姚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答应。
张墨沉声道:“第一,清湖镇百姓,只许携带口粮和随身细软入堡,大件行李、牲畜车辆一律不得带入。堡内空间有限,必须优先保证军资存放和兵力调动。”
“应该的,应该的。”罗姚子忙不迭答应。
“第二,入堡之后,所有青壮男子,必须听从我军中号令,编入守城队伍,协助运输物资、操作器械、甚至上墙御敌。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没问题,谁敢不听号令,不用校尉动手,小老儿第一个饶不了他。”
“第三,妇孺老弱,需统一安排,负责后勤杂役,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干扰军务。”
“遵命,小老儿一定约束好他们。”
“第四。”张墨盯着罗姚子,语气加重:“现在还不能进堡。需等到马勒部大军真正兵临城下之时,你们才能撤离清湖镇,迅速入堡。
过早入堡,人多口杂,容易泄露军机,也会消耗过多粮草。”
罗姚子虽然觉得最后一条有些冒险,万一北原人来得太快,镇上的人来不及撤退怎么办?但看到张墨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咬牙应下:“全凭校尉安排。”
“好。”张墨脸色稍霁:“罗镇长且先回去,秘密组织好镇民,准备好粮食,一旦看到烽燧堡升起三股狼烟,便是信号,立刻带领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入堡。
切记,动作要快,只带必需品。”
“是是是,小老儿明白。谢校尉活命之恩。”罗姚子千恩万谢,在罗老虎的搀扶下,匆匆离去,赶回清湖镇做准备。
送走罗姚子,张墨立刻叫来赵小七和周大彪、铁横和刘长腿。
他看着赵小七,这个原本有些胆小懦弱的家伙,经过数次战斗和磨炼,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
“小七。”
“属下在。”赵小七挺胸应道。
“守堡之重任,我想交于你。”张墨开门见山。
周大彪几人都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张墨。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胆小的赵小七?
赵小七自己也愣住了,随即感到巨大的压力,但他没有退缩,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请校尉下令,属下万死不辞。”
张墨沉声道:“我予你一百辅兵,再加上清湖镇届时入堡的所有青壮男子,由你统一指挥,固守烽燧堡。”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你的任务,不是出城歼敌,而是死守。利用一切手段,给我牢牢钉在烽燧堡!守住墙头,消耗敌人。
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箭矢、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罗老虎新运来的火药、渔网、铁蒺藜,也大部分留给你使用。”
“属下明白,属下保证人在堡在。”赵小七声音铿锵。
“光有决心不够,要有方法。”张墨指点着沙盘:“敌军势大,必不会一开始就全力攻城,可能会试图劝降,或以骑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