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月婵，将毕生修为都凝聚于双耳，将心神提升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极致。
她整个人匍匐在一块青石之后，身形与气息都与周围的山石草木融为一体，连一丝一毫的仙元波动都不敢泄露。
紧张。
期待。
还有一种即将见证神迹的无上崇敬。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仙魂都微微颤栗。
前辈要抚琴了。
用的还是那张沾染了人族始祖气息，承载着无上大道的伏羲神琴。
这已经不是机缘二字可以形容。
这是创世级别的造化。
院内。
林凡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更舒服地靠在石凳上。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轻轻搭在了那古朴的琴弦之上。
指尖传来一种温润又带着苍凉的质感，仿佛触摸到的不是琴弦，而是流淌了无尽岁月的时光长河。
他其实不懂什么音律，也看不懂这琴谱有多高深。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午后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小雅又在身边，弹首曲子放松一下心情，应该会很惬意。
他想弹一首前世记忆里很简单的曲子，旋律很平缓，带着一种淡淡的温馨。
他看着身旁一脸好奇与期待的凤清瑶，温和地笑了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宠溺。
就在他指尖将要拨动琴弦的那个瞬间。
异变陡生。
一只蝴蝶，从小院角落那片翠绿的菜地里悠悠飞起。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蝴蝶。
它的翅膀，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七彩琉璃色，每一次扇动，都会在空气中洒落点点晶莹剔透的光屑。
那些光屑并非凡物，它们飘散在空中，并未立刻消失，而是萦绕飞舞，将小院的一角渲染得如同神域仙境。
这只蝴蝶没有去别的地方，它轻盈地、优雅地，围绕着凤清瑶飞舞起来。
院外的月婵，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凡的手指和那张神琴上。
可这只蝴蝶的出现，瞬间就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瞳孔骤然收缩，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体内的仙元，刚刚被粥香安抚下去，此刻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但这一次，不是运转，而是源于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恐惧与臣服。
“道……道则化蝶！”
月婵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仙魂都在发出尖锐的嘶鸣。
这不是生灵！
这根本就不是天地间孕育出的任何一种生灵！
这是大道法则的具象化！是天地间最本源的规则，因为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力量的牵引，从而显化出的形态！
这种景象，别说她一个仙尊，就算是传说中执掌一方天地的仙王，甚至是准帝，都未必有资格得见！
然而，在这小小的农家院落里，它就这么轻易地出现了。
仅仅因为那位前辈……要弹琴了？
“哇！好漂亮的蝴蝶呀！”
凤清瑶的惊叹声，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与天真，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完全被这只流光溢彩的七彩蝴蝶吸引了。
她咯咯笑着，伸出白嫩的小手，迈开步子，摇摇晃晃地追了过去。
“蝴蝶，你别跑呀！”
她跑动起来，步伐轻快，像一只真正的小蝴蝶，裙角飞扬。
而在院外观看的月婵眼中，这一幕却呈现出另一番让她肝胆欲裂的景象。
凤清瑶的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青石板上，都会有一圈淡金色的涟漪无声荡开，仔细看去，那涟漪之中，竟有大道符文生灭，隐约间，仿佛有一朵虚幻的金色莲花在绽放、凋零。
步步生莲！
这并非形容！而是真正的大道显化！
伴随着她的跑动，一种深藏在她灵魂本源深处，被层层封印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了一丝。
那气息，至高无上，威严霸道，带着焚尽诸天的炽热与君临万古的孤傲。
月婵对这股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熟悉到了灵魂最深处！
那是……独属于九天玄凰女帝，凤清瑶的本源帝魂气息！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小雅，别跑远了。”
林凡温和的声音响起，他看着追逐蝴蝶的凤清瑶，眼神里满是包容与笑意。
这一幕，平凡得就像乡间最常见的午后日常。
一个温和的兄长，一个天真的妹妹，在自家的院子里嬉戏。
可这平凡的一幕，落在月婵的眼中，却让她瞬间痴了。
她的记忆，被这幅画面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瞬间回到了那遥远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岁月。
那时候，陛下还不是威震九天的女帝。
那时候，她也还只是一个刚开始修炼的小仙子。
她曾有幸，见过一次年少时的陛下，在师门的花园里，也曾有过这样天真无邪，不染尘埃的笑容。
可是后来，为了守护摇摇欲坠的九天仙界，为了平定黑暗动乱，她亲手披上了战甲，拿起了帝剑。
征战一生，杀伐万古。
她的双手，沾满了禁忌存在的血。
她的背影，扛起了一整个时代的安危。
月婵再也没有见过她笑。
一次都没有。
“哥哥，蝴蝶飞走了。”
凤清瑶追了一会儿，有些累了，那只七彩蝴蝶翅膀一振，化作点点流光，重新没入了菜地之中，消失不见。
她有些失落地跑了回来，一头扑进了林凡的怀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林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无比自然，无比亲昵。
“没事，它就住在那片菜地里，明天它还会出来的。”
“你在这儿乖乖坐着，哥哥弹琴给你听。”
这番对话，这幅画面，成为了压垮月婵心中那座情绪堤坝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
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多么祈求，卸下了一切重担的陛下，能够有这样无忧无虑，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一天。
她以为这永远只是奢望。
可如今，这个愿望，以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也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实现了。
那个让她敬畏到不敢直视的神秘男人，那个用混沌灵根当咸菜，用大道法则化作蝴蝶逗乐的男人，正用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守护着她的陛下。
看着那个坐在男人身边，乖巧地仰着小脸，满心欢喜与依赖的小女孩。
月婵的眼泪，瞬间决堤。
不是悲伤的泪水。
是喜悦，是心酸，是委屈，是千万年压抑与担忧在这一刻的彻底释放。
“陛下……”
“真的是您！”
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压抑了万年的思念、寻找的苦楚、担忧的煎熬，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她再也忍不住了。
月婵猛地从藏身的青石后冲了出来，浑身仙元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彻底失控，疯了一样扑向小院那道简陋的篱笆。
她的口中，发出泣不成声，却又无比清晰的大喊：
“陛下！月婵来救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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