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握两条最关键的线索——一条指向消失的地点，一条指向在世的亲人。可这两条线索，似乎都成了一个无法轻易触碰的死结。
“有了！”
王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看着胡青青，又看了看柳心莲，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我们分头行动，但是，要换一种方式。”
“青青，你明天替我去一趟‘常青苑’。但你不是去找林晚秋，你是去找她的邻居，去家属院的居委会。”
“你的身份，是一家慈善基金会的社工，专门为孤寡老人提供免费的家政服务和生活陪伴。你的任务，是侧面了解林奶奶的身体状况、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气，跟周围的人打好关系，但绝对不要直接接触她本人！”
接着，他又转向柳心莲和黄天祥。
“我们三个，去找一个人——江城市规划局里，最资深的老专家，或者退休的老领导。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把四十年代的‘五马街’，在今天的地图上，一米不差地标出来！”
王野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智慧光芒。
“我们把战场，从‘过去’拉回到‘现在’。在搞清楚林前辈牺牲的具体位置之前，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们绝不打扰林奶奶。”
“我们要做的，是带着一个确切的答案，带着一份足以告慰英灵和亲人的方案，最终，才去敲开那扇门。”
“我们不是去向她索取线索的，而是去给她一个迟到了七十年的……交代。”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归心客栈的院子里，气氛肃穆而高效，像一台精密仪器启动前的最后调试。
王野将昨夜制定的计划，又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他们即将触碰的，是一个家庭尘封了七十年的伤痛，是一段被城市发展所掩埋的悲壮历史。
“都明白了吗？”王野环视众人。
“放心吧，老板。”胡青青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棉麻衬衫和长裤，平日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被一副黑框平光眼镜遮掩了锋芒，柔顺的长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刚走出校门的、充满爱心的女大学生社工，清纯又无害。
她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伪造好的“江城暖阳慈善基金会”宣传册和工作证，“保证完成任务，把林奶奶的‘人物小传’给你写得明明白白。”
黄天祥则是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找个老头子问路嘛，多大点事。赶紧出发，磨磨唧唧的。”
但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柳心莲，似乎在说，有她在，定位一个坐标点，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野点点头，沉声道：“出发！”
……
城西，常青苑。
这里是江城最早的一批单位家属院，红砖砌成的六层小楼，墙皮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楼宇之间，拉着蛛网般的晾衣绳，阳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和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皂角、饭菜和老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气味，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胡青青提着帆布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属于“归心客栈胡青青”的妖娆与精明尽数敛去，换上了一副略带羞涩和紧张的、属于“暖阳基金会小胡”的表情。
她没有直接上楼去敲任何一扇门，而是径直走向了小区花园里那几张石桌。
那里，总有整个社区的情报交换中心——晒着太阳聊天的退休大爷大妈们。
“叔叔阿姨们好！”胡青青的声音甜美又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一丝丝初入社会的拘谨。
几个正在下棋、织毛衣的老人抬起头，看到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脸上都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哎，小姑娘，有事啊？”一位戴着老花镜的阿姨问道。
“阿姨您好，”胡青青从帆布袋里拿出宣传册，挨个递过去，“我们是‘暖阳基金会’的，专门为咱们市里的独居、高龄老人提供免费的家政服务和精神关怀。今天过来做个社区调研，看看咱们常青苑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老人家。”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哟，免费的？这么好啊！”
“现在政府政策就是好，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老家伙。”
大爷大妈们立刻热情地讨论起来，纷纷开始推荐自己知道的“目标客户”。
“我们这院里，老刘头算一个，腿脚不方便。”
“还有三号楼的张大妈，儿子在国外，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胡青青耐心地听着，微笑着点头，用笔在本子上一一记下，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刚才看社区登记表，咱们五号楼401住着一位叫林晚秋的奶奶，好像也是一个人住，她情况怎么样呀？”
提到这个名字，石桌旁的气氛忽然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还是那位戴眼镜的阿姨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小胡啊，你说林老师啊……她那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胡青青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哎，”阿姨凑近了一些，“林老师人是个好人，以前是中学教语文的，有学问，也清高。但就是那个脾气……太独了，不爱跟人来往。我们这些老邻居住了几十年了，跟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旁边一个下棋的大爷也插嘴道：“何止是不爱来往，简直是把自己锁起来了。除了买菜，基本不出门。你别看她八十多了，身子骨还行，但就是不乐意跟人打交道。我们居委会组织个活动，送点米面油，她都客客气气地把你请出去，说‘心领了，不需要’。”
“是啊是啊，”另一位大妈补充道，“我听人说，她年轻时候家里好像出过什么大事，受了刺激。一辈子没儿没女，老伴儿走得也早……唉，也是个可怜人。你们要去啊，我估计也得吃闭门羹。”
胡青青的内心，已经将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人物画像：孤僻、倔强、极强的自尊心、内心深处藏着巨大的伤痛。
这完全印证了柳心莲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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