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灰白色的肥硕野兔,被弹起的藤条牢牢勒住了脖颈,四肢在半空中徒劳地蹬踹着。
杨辰心头一热,压抑住狂喜,快步上前。
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虚了,刚才为了布置陷阱,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力气,此刻跑起来更是两腿发软。
他一把抓住还在挣扎的兔子,用尽力气在它后颈上猛地来了一下。
兔子身体一僵,彻底不动了。
拎着这只沉甸甸的兔子,杨辰总算松了口气。
这至少有四五斤重,足够他们娘俩好好补一补了。
他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将兔子用藤条捆好背在身后,继续在山林里搜寻。
肉只能解一时之饥,想要彻底改变命运,还得靠龙胆草。
他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朝着山林深处一处向阳的缓坡走去。
那里的土壤湿润,最适合龙胆草生长。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杨辰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株熟悉的植物映入眼帘。
紫色的花,根茎粗壮。
是龙胆草!
虽然只有一株,但足以证明他没有记错地方!
这株龙胆草还未成熟,杨辰小心翼翼地将这株龙胆草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做了个记号,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下山。
回去的路上,杨辰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有了这只兔子,有了龙胆草的消息,未来的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哟,这不是杨辰吗?怎么着,今天没去陈寡妇家喝酒,改上山打猎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路边的树林里传来。
杨辰抬起头,一个尖嘴猴腮,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斜靠在一棵树上,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背后的兔子。
是村里的二流子,王奎。
这家伙游手好闲,平日里最喜欢跟在杨辰屁股后面混吃混喝,也没少帮着陈姗姗说苏婉的坏话。
前世,杨辰没少被他当枪使,干了不少混账事。
“有事?”
杨辰站住脚,语气平淡。
王奎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撇了撇嘴,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兔子。
“行啊你,杨辰,还真让你弄到好东西了。”
他伸手就想去摸那只兔子:“这么肥的兔子,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喝点儿,我再去叫上姗姗妹子……”
“滚开。”
杨辰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王奎的手落了个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翅膀硬了是不是?忘了以前是谁带你……”
“我让你滚,听不懂?”杨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
他盯着王奎,慢慢地说道:“王奎,上个月偷了村长家门口石狮子的事,你也不想被曝光出去吧?”
王奎面色一白,上个月缺钱,他悄悄把村长家门口的石狮子给倒买了,要是让村长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事根本没人知道,杨辰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杨辰,发现眼前的男人虽然还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东西,让他心里直发毛。
那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只会欺负妻女的窝囊废杨辰。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奎色厉内荏地嚷嚷。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杨辰不再理他,迈开步子就走,“以后离我们家远点,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下一次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
王奎站在原地,看着杨辰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最终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
他总觉得,今天的杨辰变了!
杨辰拎着兔子回到家时,苏婉正抱着暖暖,坐在炕沿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个破碗。
碗里的马齿苋已经凉了,但她始终没有动。
看到杨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血淋淋的死兔子,母女俩的身体又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暖暖更是把头死死埋进妈妈的怀里,连一丝缝隙都不敢露出来。
杨辰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找了把生锈的菜刀,开始处理兔子。
他的动作很利索,剥皮,去内脏,清洗,一气呵成。
这些都是他前世为了生存练就的本事,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苏婉抱着女儿,透过破旧的门框,偷偷地看着院子里那个忙碌的男人。
她很困惑,这个男人,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会打猎?
他还会这么麻利地处理猎物?
在她的记忆里,杨辰除了喝酒打牌,就是躺在炕上睡大觉,家里的活计,他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很快,一股肉香从院子里飘了进来。
那是杨辰架起了一个破锅,正在炖兔肉。
锅里只放了点盐和几片姜,但那股久违的肉香,还是让饥肠辘辘的暖暖忍不住动了动小鼻子。
她小声地在苏婉耳边说:“妈妈,好香啊……”
苏婉的心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自从杨辰迷上陈姗姗,她们娘俩别说吃肉,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杨辰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兔肉汤走了进来,汤色奶白,肉香四溢。
他先是将碗放在炕上,看到地上原封不动的马齿苋,叹了口气,走到炕边,蹲下身子,声音温柔。
“暖暖,让爸爸看看你的脚,好不好?”
暖暖吓得往苏婉怀里钻得更深了。
“别怕,爸爸不打你。”
杨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爸爸给你上药,上了药,脚就不疼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苏婉警惕地看着他,将女儿护得更紧。
杨辰知道,光说没用。
他伸出手指,从碗里沾了一点绿色的药泥,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你看,这是草药,凉凉的,很舒服,不骗你。”
他把手背伸到苏婉面前。
苏婉看着他手背上那抹绿意,又看了看女儿疼得发白的小脸,和脚踝上那触目惊心的水泡,内心剧烈地挣扎着。
最终,她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破碗。
她没有让杨辰碰女儿,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着药泥,轻轻涂抹在暖暖的烫伤处。
“嘶……”
药泥刚一接触到皮肤,暖暖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暖暖乖,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一滴滴落在炕上。
冰凉的药泥很快就覆盖了红肿的伤口,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暖暖紧绷的小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看到这一幕,杨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他将那碗兔肉汤推到苏婉面前:“你们先喝点汤,我去把肉炖烂一点。”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屋子里,苏婉看着碗里飘着油花的肉汤,又看了看门口那个高大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