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一个初夏。一位叫林海的小孩住在海边的森林后边,天气渐渐炎热,森林便成了一个阴凉的地方。走在绿叶铺成的道路上,发出喳喳的声响,鸟鸣在空中环绕,像是远方朦胧的钟声,树顶的一两簇叶片在与烈日的阳光挑逗,泛出油画一般的青绿色块。再往前,便是淡金色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轻绵白色连衣裙,留着乌黑的齐肩短发,两边的鬓发像云一般夹在耳前轻轻垂下,耳后有一颗明显的红痣。她看起来很美好,那年林海八岁,她独立生活了三年。她靠给人家打工为生并且供自己上学。林海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她爱着她所熟知的森林和大海。
她依然像个孩子,赤着脚,踏着海水奔跑,留在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水一次次洗刷。沙滩上空无一人,那是属于她的世界。林海往林子深处走,那是更加茂密的,几个猎人经常经过,此外无人寻觅。她走了进去,高耸的树木似是威严的象征,白色裙子像是黑夜的一盏明灯,格外显眼。
深处的树叶拍打声和鸟鸣都更加深沉,繁密的树叶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照在地上的,是烈日的阳光透过凌乱的叶片打下的花边,像是一道道细短的金光镶嵌在地上。些许绿叶从树顶便落,似是天空的来信,掉在地上沙的一声,你会忍不住将它拾起,又轻轻放回到原处,或是捏着叶柄,让它在指尖的摩擦中极速的旋转。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加快了脚步,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草丛中穿梭,在林海身前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小狼,它虽小但灵动挺拔,两只枫叶般的耳朵高高耸起,眼角微微上翘。林海俯身弯下腰,用雪白小巧的手指在狼毛上蹭了蹭,小狼也不躲,任由她抚摸。
“离它远点!”远处传来猎人的叫喊,急促而坚硬。林海站起身,木纳地望着猎人,“怎么啦?”她应道。
“它是只狼!”猎人激动地道,又不停地让她离开。
“它很可爱的,不会咬人的。”林海仍旧站在原处,小狼站在她身旁。
“等它长大了,它可是会把人咬死的。”猎人沙哑地说了一句,缓缓拿起了猎枪,“走开。”他严厉的重复了一遍,充满威严地看着小女孩。
“不,不不!不要杀它,我求求你了!”林海道。猎人尖利的眼神使她手足无措,声音渐渐变得委屈,无奈,带着薄薄的哭腔。猎人一身皮外套,背着大棉袋子,头上戴着帆布圆盘帽,脸上留着硬朗的胡子,眉毛粗旷而不失调,小腿露着,上面有伤疤,有粗旷的痕迹,一根修长的猎枪被端地又平又稳。他是个硬汉,但他最见不得人哭,他晓得林海,他晓得她身世。猎人放下了猎枪,缓缓走到林海身边,蹲下身子,说:“你既然喜欢小狼,那我就不杀它了,”他微微低了低头,看了眼地面,又抬起头来,把手搭在林海肩上,“小心一点,狼毕竟是有野性的,等会儿放生它吧。”
林海点了点头,猎人转身离开了,她望着他渐行渐远。
她蹲下身子,看着小狼,随手拾起一根短小的树枝,用细麻绳编成一个项链,轻轻套在小狼的脖子上。她用手抚摸了一下小狼,便站起身离开了。那一阵子风很大,风吹在林海白净的脸上,短发在肩头微微飘荡,她站过身最后忘了一眼那只狼,那一瞬间耳根的鬓发被吹开,露出了那颗殷红的痣。小狼还在原地,林海朝它笑了笑,窝蝉把眼睛勾勒得十分清晰,嘴角微微上扬,像养在玻璃瓶里的水仙,她干净,她简单,她并没有美得花枝乱颤,她美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