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法国梧桐新绿中如沐春风,骄燥的阳光拨开层层云海,炙热憧憬的折射着存有积水的路况。
谭亘戴着棒球帽,根据邮件上的地址按图索骥的寻到这里。他在某间移动奶茶店跟店员小姐姐要了一杯加冰的茉莉奶绿。
新世纪游乐场位于城南的旧城区,谭亘像面对接头暗号的秘密特工,把自己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缩在绿树一角的长椅上。
唧唧复唧唧的蝉鸣呼声响亮,正值假期的游乐场人头攒动,摩天轮辘辘转动,过山车激流勇进。
“先生,阎罗鬼屋要不要看一下?”
戴着大头娃娃头套,上下不成比例,贴着福字肚兜玩偶装的人,抱着一沓宣传页,操着一口奶声奶气的嗓音跟谭亘说道。
谭亘抬起阴郁的眼眸,随风摇曳的树影荡过他的面庞,“谢谢!我不需要!”摆了摆手,道。
“噢!”
戴着大头娃娃的女孩失望的垂首,然后,失落的走开,谭亘望着对方渐远的倩影,于心不忍。
可,他并无其他动作,他是揣着正经事物的,心中想着,要不下次吧?
游乐场的人流渐渐稀疏,谭亘的心态慢慢放平,悠哉惬意的靠着椅背,手中的奶茶仍剩下五分之一。
“离约见的时间近了。”
夕阳旁落。
套着大头娃娃玩偶装的女生单臂抱着两腮点着腮红的女娃娃头套,嘟着嘴,然后,在谭亘诧异的目光中,径直坐在他的身边。
女生剪着利落的短发,鹅蛋圆的脸庞凑着规整精致的五官,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喘着气。
“喂——”
尚檀偏头将目光偏向对方。
谭亘略有讶异。貌似两人只是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不算。
“有事?”
谭亘咬了咬塑料吸管,大惑不解地盯着对方。
尚檀眼神怪模怪样,似考究似思量,还有几分侵略性。
“谭亘!对吗?”
尚檀轻易地报出了他的尊姓大名。
谭亘握住奶茶杯的五指不觉抓紧,神色戒备又警惕。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
谭亘如临大敌的防御姿态,不禁让一直有关注他的尚檀翻了个白眼。
“介绍一下,烟南。”
尚檀用嘴撕下玩偶装的手套,纤细葱白的玉手搭向他。
“欸?——”
谭亘心中犯着嘀咕。上下打量着。是自己眼拙吗?她的看起来岁数并不大,跟自己想象中的出入未免大相径庭。
尚檀清秀的眼眸充满着恶趣味:“什么嘛!你以为跟你接头的我会是位胡子拉碴的邋遢大叔?”
谭亘佯装闲来无事的四下张望,已掩饰自己尴尬的情景。
“所以,须茂山上供奉的石祠,以及那个诡异的鱼纹泥瓶藏着什么鬼?我的两个朋友,和我——”
他的眼底自然而然的蒙上一层阴云,簌簌的树影,平息下的蝉鸣,17岁的谭亘仿佛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淫祀!”
她极为平静的吐出这两个字眼。
秀色可餐的稚嫩童颜在此刻眉目如此的坚定不移。
淫祀?
对方的简短的回答,令谭亘回想起几日前已故的两位朋友在交谈时,提及的始皇帝伐山破庙,而针对的对象就是所谓的淫祀。
谭亘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很是期待的等待对方的下文。
谭亘对于淫祀的了解并不多,其间历史长河中穿插的历史更是一无所知。
“妖,魔,鬼,怪。”
尚檀搂着大头娃娃的脑袋,两条腿一晃一晃,神情平淡中极为冷静的说。
妖?魔?鬼?怪?
如是这么说,倒是好理解了。
谭亘压制着心中的强烈悲伤,瞥着尚檀,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我,还,有,救,吗?我的那两个朋友呢?”
两人四目相对,尚檀沉吟片刻,说道:“我在你的身上探测到一丝又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你是把河伯的信物打碎了吧!就那个鱼纹瓶!”
“根据我们【监黎司】的记录,跟你网上发布的照片,你摔碎了鱼纹瓶吧!”
尚檀目光凝实,嘴角挂上一丝冷笑,面容严肃且冷漠。
谭亘的心境刹那间被对方的眼睛盯得脊背发毛,他坦然的实话实说:“是的!我是不小心才弄碎的。”
“难怪!”
尚檀的笑容渐渐和煦起来。
“我说过会把你想知道的有关石祠的秘密俱都一五一十的全盘告知。”
她如此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在两千年前,江河径流流经须茂山,称谓奈洛河。”尚檀声情并茂,情绪十足的娓娓道来。
谭亘从对方口中得知,鱼纹瓶称名【龙馆】,瓶中水,为先秦时代活人生祭的产物。饮瓶中水,献命【龙馆】,引雷雨将至。是民智未开时期,祈雨的方式之一。
而谭亘左掌心的疤痕竟是活物。
“言为之意是,我的两位朋友的命喂给了鱼纹瓶,我划破的血又进一步的唤醒了寄生鱼纹瓶的【姜鱼】?”
谭亘捋着思路,有条不紊的把自己的结论抛出。
对面的尚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的!”
唉——
谭亘撑着额角,眼睛正好一睹掌心的鱼纹,朋友逝去的悲悯,与梦幻主义般的荒诞。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世界上受淫祀困扰的凡人不知凡几,【姜鱼】是河伯奈洛的幼子,河神大人肆意操纵降雨,罪无可恕,可,【姜鱼】是无辜的。”
尚檀自顾自的说。然后,她正式的揭晓自己的目的。
她清了清嗓,表情严肃,认真道:“谭亘,你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人才,是否考虑加入我们?”
空气一时鸦雀无声,谭亘抬起忧郁的眼眸,难掩身心的疲惫,他回答道:“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尚檀噎了噎。
谭亘又直言不讳道:“烟南不是你的真实姓名,对吗?”
“尚檀!”
尚檀心绪毫无波澜的盯着对方。“谭亘,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世界从古至今从未如今日太平过。可,终究不过是一个粉饰后的太平。”
“我没有为拯救世界而牺牲自己的热血跟觉悟。”
谭亘不以为耻,大大方方的说道。
是啊!世界上是有一部分为守护人民而负重前行的巨人,然而,更大一部分的普通人仅仅是想安分守己的过活。
他们没有远大的目标,更不羞耻于活在别人的庇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