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林恩就离开了那家小旅店。
外面的空气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酸腐味,但清晨的雾气更浓了些,灰蒙蒙地笼罩着整个垃圾岛,倒是给他提供了点天然的掩护。
他按照独眼老头指的方向,朝着岛屿东边的滩涂走去。越往东走,人工建筑的痕迹越少,垃圾堆积得越多,路面也越发泥泞难行。偶尔能看到一些被遗弃的破烂棚屋和锈蚀的机械骨架,像巨兽的尸骸一样歪倒在垃圾堆里。
空气中开始混杂进海水的咸腥和金属锈蚀的浓烈气味。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穿过一片特别难走的、满是油污和碎片的滩涂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又或者说,更加破败荒凉。
一片巨大的、仿佛没有边际的滩涂延伸出去,与灰蓝色的海水相接。而在滩涂上,乃至浅水区,横七竖八地搁浅、半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残骸!
木质的风帆古船只剩下焦黑的骨架,锈迹斑斑的钢铁货轮断裂成好几截,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说不出来历的金属船体……它们如同一个巨大的、露天的船舶坟墓,寂静地躺在那里,任由海水侵蚀,时间风化。
这里就是废船坟场。
比起地图上标注的东滩涂主矿区,这里确实显得偏僻荒凉,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海鸟偶尔落在那些扭曲的金属杆上,发出几声孤零零的鸣叫。
独眼老头没说错,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能挖出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但林恩反而松了口气。没人最好。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寻找线索,而不是跟人抢东西打架。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这片巨大的坟场,脚下是潮湿的泥沙和破碎的贝壳,踩上去咯吱作响。腐烂的木头发出的霉味、铁锈味、还有海水的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从最近的一艘半埋在泥沙里的小型捕鱼船开始探查。船体锈蚀得很厉害,甲板上堆满了泥沙和海草。他释放出微弱的念,仔细感知着周围,尤其是那些可能刻有纹路或者看起来不寻常的地方。
一无所获。
他又走向下一艘,是一艘更大的货轮,船身倾斜得厉害,露出水面的部分布满了藤壶和锈迹。他攀上滑溜溜的甲板,钻进阴暗潮湿的船舱。里面堆满了淤泥和破烂,空气污浊。
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和生锈的工具。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恩检查了四五艘破船,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沾满了泥点和锈迹,却连个带念纹的碎片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不禁有点怀疑,那独眼老头是不是骗了他钱,随便指了个根本没价值的地方。
就在他有点泄气,靠在一艘锈得只剩壳子的铁船边休息时,目光无意中扫过远处一片特别混乱的残骸堆积区。
那里似乎发生过剧烈的爆炸或者撞击,好几艘船的残骸扭曲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山般的金属垃圾堆。在那些锈蚀的钢板和断裂的龙骨之间,好像有一个不起眼的、黑黢黢的洞口,像是通往某艘船的内部或者被掩埋的下层结构。
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者说,是体内那微薄的“否决”之力极其细微的悸动,让他对那个洞口产生了兴趣。
反正也没别的线索,去看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入。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淤泥的臭味。
林恩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个简易的手电筒,咬在嘴里,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狭窄倾斜的通道,似乎是某艘大船的内部走廊,如今灌满了泥沙和杂物,走起来很困难。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两旁锈蚀的舱壁和扭曲的管道。
走了十几米,通道开始向下倾斜,越来越深,周围的空气也越发潮湿冰冷。
突然,他脚下一滑,似乎踩塌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噗通!
他摔进一个冰冷的浅水洼里,溅起一片污水。幸好水不深,只没到膝盖。
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浑身湿透,又冷又狼狈。手电筒也掉在了地上,光柱胡乱晃动着。
他弯腰去捡手电,就在这时,晃动的光线无意中扫过旁边一处被淤泥半掩的舱壁。
那舱壁的材质似乎有些特殊,不是普通的钢铁,而是一种暗沉的、带着细微颗粒感的金属。更重要的是,在那金属表面上,似乎刻着一些极其复杂、从未见过的诡异纹路!
那些纹路大部分被淤泥覆盖,只露出只鳞片爪,但在手电光下,隐约能看到它们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和力量,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念纹都截然不同!
林恩的心猛地一跳!找到了?
他赶紧凑过去,也顾不上脏了,用手抹开那些厚厚的、滑腻的淤泥。
更多的纹路显现出来,覆盖了整整一面舱壁。它们古老、神秘、繁复,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的气息。仅仅是注视着它们,就感觉精神有些恍惚,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古代念纹!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辨认着。这些纹路似乎描绘了某种……仪式?或者某种规则?其中一些符号的构成方式,隐隐让他体内那微弱的“否决”之力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感!
难道这些纹路和他那“否决”的能力有关联?
这个发现让他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他赶紧从包里拿出纸笔,也顾不上环境恶劣,就着昏暗的手电光,拼命地拓印、临摹那些露出来的纹路。每一笔每一画都小心翼翼,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这下面一定还有更多!这面舱壁似乎只是一部分!
他试图清理掉更多淤泥,想看看这纹路延伸向何处。但淤泥太厚太黏,而且下面的结构似乎很不稳定。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拓印和研究那些诡异纹路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片漆黑的污水深处,无声无息地亮起了两盏幽绿色的、灯笼大小的光芒。
那光芒缓缓升高,带着某种冰冷嗜血的意味,悄无声息地朝着他靠近。
水面微微荡漾开来,一圈圈涟漪扩散到林恩的脚边。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腥臭和强大念压的危险气息,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林恩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住了。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向上移动,首先照出的是一片片厚重、湿滑、布满暗绿色苔藓的鳞甲。光芒继续上移,最终,对上了一双巨大无比的、毫无感情的幽绿色竖瞳!
那是一条巨蛇!一条盘踞在这艘沉船最深处、不知活了多少年、周身散发着恐怖念压的守护兽!
它的头颅几乎有半个汽车那么大,猩红的信子无声地吞吐着,带着浓烈的腥气。
四目相对。
巨蟒的竖瞳微微收缩,显然对于这个闯入它巢穴、还敢窥视它宝藏的小虫子,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林恩头皮瞬间炸开,心脏骤停!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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