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入口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陈澹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手腕上那由浩然正气凝聚的“禁”字烙印,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如同最后的警示灯。顾寻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紧握着陈师枯槁的手,感受着那几乎消失的脉搏,心如刀绞。石鼓在皇城太学!元晦要以万鬼祭鼓,开启鬼门!这如同惊雷般的消息,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皇城太学……”柳先生靠着冰冷的土壁,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元晦的老巢!铜墙铁壁!别说进去,靠近都难!巡城司的鹰犬遍布全城,还有那该死的‘礼法结界’……咱们现在这状态,跟送死没区别!”
林晚照盘膝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些许。她睁开眼,清冷的眸子看向顾寻手腕上那微弱的“禁”字烙印:“陈师留下的这个‘禁’字……或许不仅仅是警示。它蕴含着一丝浩然正气,也许……能帮我们暂时避开结界最直接的压制?”
顾寻心中一动。他尝试引动识海中那枚黯淡的“仁”字符文,一丝微弱的金光流转,小心翼翼地触碰手腕上的“禁”字烙印。
嗡——!
两者接触的瞬间,“禁”字烙印金光微亮!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浩然正气如同涓涓细流,瞬间融入顾寻体内!他只觉得周身一轻!那无处不在、如同枷锁般沉重的“礼法结界”压制感,竟真的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存在,如同沉重的铅衣,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寸步难行!
“有效!”顾寻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立刻将这股力量分出一缕,渡入陈澹体内。陈师微弱的气息似乎又稳定了一分。
“好!不愧是老不死的!临了还留了一手!”柳先生精神一振,挣扎着坐直身体,“不过,光靠这个还不够!太学是龙潭虎穴,得想个万全之策!”
他小眼睛滴溜溜转着,油腻的算盘早已破碎,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太学门禁森严,有‘进士骨’钥匙才能开启核心区域。这钥匙……听说被元晦藏在他那‘文渊阁’深处,由他的首徒亲自看守!硬闯……想都别想!”
“进士骨钥匙……”顾寻眉头紧锁。他想起了在青州时,柳先生曾提到过这东西,是开启太学石鼓封印的关键。
“或许……不需要钥匙。”林晚照突然开口,声音清冷,“陈师说石鼓在皇城太学,但未必就在核心禁地。元晦要行‘万鬼祭鼓’这等逆天之事,动静必然极大!祭坛的选址,必定要能汇聚阴气,沟通幽冥……太学之内,符合此等条件的,只有一处——‘明伦堂’下的‘地煞阴穴’!”
“地煞阴穴?!”柳先生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当年建造太学时,镇压前朝冤魂的凶地!元晦这老疯子……竟然要利用那里?!”
“地煞阴穴……”顾寻眼中寒光一闪,“林姑娘,你能找到吗?”
林晚照点了点头:“‘丹青引’可感地脉气韵。地煞阴穴,阴气汇聚,怨念深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难辨识。只是……要避开守卫,潜入其中,难如登天。”
“守卫交给我!”柳先生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老柳我虽然废了镜子,但这些年走南闯北,别的本事没有,藏形匿迹、制造混乱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要你们能靠近地煞阴穴……”
“不,”顾寻打断他,目光坚定,“我们一起行动。陈师需要保护,分开太危险。而且……”他看向手腕上的“禁”字烙印,“这烙印的力量有限,分开后恐怕难以维持。”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在“禁”字烙印加持下勉强恢复的一丝力量,以及那枚“仁”字符文传递出的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志。“我们……等天黑。”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地窖外,巡城司士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时远时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顾寻闭目调息,全力恢复着透支的力量,同时以“仁”字符文的力量温养着陈澹枯竭的生机。林晚照默默绘制着符箓,翠绿的灵光在指尖流转,凝聚成几枚小巧却蕴含着守护之力的“青藤护身符”。柳先生则从怀里摸出一些瓶瓶罐罐,捣鼓着一些气味刺鼻的药粉,脸上带着市侩又狠厉的表情。
终于,地窖入口缝隙透入的光线彻底消失,外面彻底陷入黑暗。京城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压抑。巡城司士兵的脚步声变得更加密集,冰冷的呼喝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如同鬼魅的催命符。
“走!”柳先生低喝一声,小心翼翼地搬开入口的柴火。
一股冰冷刺骨的夜风灌入地窖。顾寻背起陈澹,林晚照紧随其后,柳先生断后。四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京城的夜色之中。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惨白的光。两侧高耸的院墙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礼法结界”气息,冰冷、严苛,如同无形的蛛网,束缚着每一个角落。顾寻手腕上的“禁”字烙印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勉强抵御着结界的压制,让他们得以在阴影中潜行。
柳先生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他时不时洒下一些无味的药粉,掩盖他们的气息。林晚照则手持“点翠”,笔锋在虚空中轻点,翠绿灵光如同无形的画笔,在他们前方勾勒出短暂的、扭曲视线的屏障,避开远处哨塔上锐利的目光。
越靠近皇城,戒备越是森严。高大的宫墙在夜色中如同连绵的山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太学位于皇城东南角,与皇宫仅一墙之隔。远远望去,太学那飞檐斗拱、庄严肃穆的建筑群,在月光下却显得格外阴森。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刺骨的阴气,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太学深处弥漫开来,与笼罩全城的“礼法结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的氛围。
“阴气……好重的阴气!”柳先生脸色凝重,小眼睛死死盯着太学方向,“那老疯子……已经开始准备了!”
林晚照闭目凝神,指尖“点翠”灵光流转。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太学深处一片相对低矮、却异常阴沉的建筑群:“在那里!明伦堂!阴气汇聚的中心!地煞阴穴的入口,就在明伦堂后殿!”
“走!”顾寻眼神一凝,背着陈澹,加快了脚步。
避开几队巡逻的士兵,四人终于潜行到太学高大的围墙之下。围墙由巨大的青石垒砌,光滑冰冷,高不可攀。墙头上,隐约可见幽绿色的符文闪烁,显然是布下了强大的禁制。
“翻墙不行!”柳先生低声道,“墙上有‘礼法禁制’,触动必死!”
“跟我来!”林晚照走到墙角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点翠”笔锋在墙壁上快速勾勒!翠绿灵光如同活物般渗入青石缝隙!片刻后,墙壁上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狭窄通道!
“这是……废弃的排水暗道?”柳先生惊讶道。
“嗯。”林晚照点头,“当年建造太学时留下的,后来被封闭。我用‘丹青引’暂时打通了禁制节点,但时间有限,快!”
四人迅速钻入暗道。暗道内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泥土气息。暗道曲折向下,不知通向何处。顾寻背着陈澹,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行。手腕上的“禁”字烙印金光流转,抵御着暗道中残留的禁制气息。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幽光。暗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外,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地下空间!
“到了!”林晚照低声道,“外面就是明伦堂下的地宫!地煞阴穴的入口,就在地宫深处!”
柳先生凑到栅栏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地宫空间巨大,地面由巨大的黑色石板铺就,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散发着幽光的诡异符文!地宫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惨白兽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周围,竖立着九根巨大的、缠绕着漆黑锁链的石柱!石柱顶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将整个地宫映照得一片惨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下方,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之中,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阴气与死寂!无数模糊的、扭曲的鬼影在漩涡边缘挣扎、哀嚎,仿佛随时会被吸入其中!那正是——地煞阴穴的入口!
然而,祭坛之上,却空无一物!
“石鼓呢?!”顾寻心头猛地一沉!陈师明明说石鼓在皇城太学!为何祭坛之上空空如也?!
“不好!”柳先生脸色剧变,指着祭坛下方,“看那里!”
只见祭坛下方,靠近黑色漩涡的地方,散落着几块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玄黑色石块!石块上,残留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苍茫、厚重、却又带着裂痕气息的波动!
那是……石鼓的残骸?!
“石鼓……碎了?!”林晚照失声惊呼!
“不……不是碎了……”顾寻瞳孔骤缩,他体内的“仁”字符文剧烈震颤,传递来一种强烈的、带着悲鸣的共鸣感!他死死盯着那几块残骸,“是……被强行拆解了!核心……不见了!”
就在此时!
“呵呵呵……终于来了……”
一个温文尔雅、却带着无尽冰冷与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地宫空旷的空间中缓缓响起!
“本座等你们……很久了。”
地宫入口处,一个身着暗紫色文官袍服、面容儒雅、眼神却如同深渊般幽深冰冷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入。他手中,把玩着一截散发着温润白光、却隐隐透出血丝的……指骨!
“进士骨钥匙……”柳先生声音干涩,带着绝望,“元晦……的首徒……沈墨!”
沈墨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瞬间锁定了铁栅栏后的四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券在握的笑意。
“石鼓核心,已被师尊请入‘百鬼夜宴图’。至于你们……”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进士骨钥匙,“正好……做那万鬼开宴的……第一道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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