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学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长桌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古潼戴着专用的放大镜，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一片极薄的甲骨碎片，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三千年的魂灵。那份经年累月沉淀下的耐心与专注，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定的磁场。
朱允炆盘腿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iPad支在腿上，屏幕上是复杂的汉语语法树状图。他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遇到一个怎么也搞不清的虚词用法，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古潼身上。
看着那人沉浸在热爱里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冷静，朱允炆心里那点焦躁不知不觉就平复了。他没再喊“先生”，而是轻轻唤了一声：“古潼。”
古潼没立刻回应，直到将手头一个极其细微的拼接动作完成，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目光仍胶着在碎片上。
朱允炆便拿着iPad蹭过去，肩膀亲昵地挨着他的胳膊，将屏幕递到他眼前，指着那处难点：“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能用‘对于’，而一定要用‘关于’？我觉得意思差不多。”他的提问自然又带着点依赖，全无过去的怯懦和尊卑隔阂。
古潼这才稍稍后仰，摘下放大镜，揉了揉鼻梁。他没看屏幕，反而先侧过头，极快地、用嘴唇碰了碰朱允炆近在咫尺的太阳穴，像一个下意识的、安抚性的印记，然后才看向iPad：“语境和搭配习惯不同。‘对于’更侧重对象，‘关于’引出范围。记这个例句。”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并给出了一个典型例句，语气是平等的分享，带着一种内敛的可靠。
朱允炆被那轻柔的触感弄得耳根微热，心里却像被羽毛搔过，泛起细密的甜。他“哦”了一声，低头认真记录例句，发梢蹭着古潼的白大褂，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二）
超市里人流如织。朱允炆推着购物车，非常自觉地履行着“人类清单导航”的职责。“牛奶、鸡蛋、吐司、还有你爱喝的那个黑咖啡……”他一边核对手机备忘录，一边准确地将商品放入车内，动作越来越熟练，甚至带着点当家主人的自如。
古潼跟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两盒鲜嫩的菌菇比较，最后选了价格更贵但看起来更新鲜的那盒放进车里。“今晚吃菌菇汤锅？”他征询意见，而非下达指令。
“好呀！”朱允炆眼睛一亮，随即又有点苦恼，“可是那个电磁炉，我上次差点按错键……”他对某些现代电器仍心存敬畏。
“没事，我来调。”古潼语气平淡，顺手又从冷藏柜拿了一盒朱允炆最近很喜欢的抹茶大福，“奖励你的，语法有进步。”
朱允炆看着那盒甜点，笑容绽开，凑过去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古潼的胳膊：“是古老师教得好。”那点小得意和小小的撒娇，自然无比。
经过生鲜区的巨大鱼缸时，五彩斑斓的观赏鱼吸引了朱允炆的注意，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得有些入神。古潼也没催他，只是默默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手随意地搭在购物车扶手上，形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保护圈，目光落在朱允炆专注的侧脸上，眼神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三）
公寓里弥漫着菌菇汤锅温暖的香气。两人对坐在餐桌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朱允炆吃得鼻尖冒汗，嘴唇被辣汤染得红润，却还忍不住一直伸筷子。古潼吃得相对斯文，但速度不慢，时不时会用公筷将煮好的肉片和虾滑夹到朱允炆碗里。
“慢点吃，烫。”看朱允炆吃得急，古潼出声提醒，顺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朱允炆接过纸巾擦嘴，眼睛笑得弯弯的：“太好吃了嘛。”他夹起一颗煮得恰到好处的鱼丸，吹了吹，却没有自己吃，而是自然地递到了古潼嘴边，“你尝尝这个，好Q弹。”
古潼愣了一下，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又看看朱允炆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神，微微倾身，张口接受了这份投喂。咀嚼了几下，点头：“嗯，不错。”
一个小小的互动，却让朱允炆开心得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夸奖。
饭后，朱允炆主动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虽然摆放得歪歪扭扭，但态度极其认真。古潼则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没有插手，只是在他差点碰倒调料瓶时，伸手稳稳扶住。
“我来煮茶，你想看什么？”古潼转身走向客厅，问道。
“都可以，你选的就好。”朱允炆摆好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手跟出来，很自然地从后面抱住古潼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今天有点累。”
古潼停下脚步，任由他抱着，手掌覆盖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捏了捏：“那看部轻松的纪录片？”语气里是细密的体贴。
“好。”朱允炆闷声答应，贪婪地吸了一口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窗外都市霓虹闪烁，窗内茶香袅袅，光影柔和。他们共享着沙发，腿挨着腿，朱允炆看着看着，脑袋便一点一点地歪到了古潼的肩膀上。古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手臂自然地环过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着他柔软的发丝。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小心翼翼的侍奉，只有浸润在琐碎日常里的、自然而然的亲近与爱意。朱允炆的温柔找到了毫无保留释放的对象，古潼的深沉化为了无处不在的细致关怀。他们是古潼和朱允炆，是两个穿越了时空依然紧密相依的灵魂，在平凡的烟火气里，书写着只属于他们的、平静而深厚的爱情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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