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面试现场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不同,街角的咖啡馆里,阳光是慵懒的,空气中漂浮着烘焙咖啡豆的焦香,混合着牛奶的甜腻。
诺诺用一根银质的小勺,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一圈,又一圈,直到那颗用奶泡拉出的、笨拙的心形彻底散开,与深色的液体融为一体。
真没劲。
无论是这场号称决定学院未来的S级新生面试,还是杯子里这杯售价七十八元的咖啡,都让她提不起半点精神。
她宁愿在这里看蚂蚁搬家,也好过回去听那些精英预备役们背诵人生规划。
就在她准备再点一份提拉米苏,把“摸鱼”这项事业贯彻到底时,桌面上,凭空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本黑色的硬壳笔记本。
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诺诺的手机旁边,封皮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行烫金的小字,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白辰的日记副本(诺诺)》。
诺诺搅动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很确定,一分钟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环顾四周,咖啡馆里人不多,侍者正在远处擦拭吧台,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的名字,诺诺,正安静地躺在那行标题的末尾,括号里的两个字,带着一种不祥却又充满诱惑的意味。
这就有意思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笔记本的封面。
有实体,触感坚硬,不是幻觉。
她对着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
“小姐,需要续杯吗?”年轻的侍者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诺诺的手指点在黑色的笔记本上。“这个,是你们店里客人落下的吗?”
侍者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然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小姐,您指的是您的手机吗?请放心,这里很安全。”
他的视线,完全穿透了那本笔记本。
他看不见。
诺-诺心底的某个开关被“啪”地一声打开了,无聊的情绪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时的兴奋。
她挥手让侍者离开,然后尝试着拿起那本笔记。
很轻,没什么分量。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对自己说出声:“一本黑色的……”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笔记本”三个字无论如何都无法组合成有效的音节。
无法被观测,无法被言说。
这已经不是恶作-剧的范畴了,这是灵异事件,是神秘现象,是她枯燥日常里最华丽的调味剂。诺诺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流动。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日记。
扉页上什么都没有,直接就是正文。
字迹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带着锋芒的潦草。
【说起来,酒德亚纪有个姐姐?叫酒德麻衣来着。】
诺诺挑了挑眉。
酒德亚纪是她的同期,一个认真到有些古板的女孩。
姐姐麻衣则神出鬼没,传闻是个比她还能惹麻烦的家伙。
她继续往下读。
【那双大长腿,简直就是“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真人版,气质更是顶级的御姐范儿。】
“唔,有眼光。”诺诺无声地评价了一句,抿了一口咖啡。这个叫白辰的家伙,审美还算在线。
【嘶……】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噗——”
诺诺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连忙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可比面试现场那些正襟危坐的“好学生”们有趣多了。那些人把欲望藏得严严实实,而这个叫白辰的,却把野心嚣张地写在了纸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专注的、甚至可以说是欣赏的姿态。
她对这个日记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要是能把这对姐妹花一起……啧啧,姐姐泡茶,妹妹捶腿,这日子,给个龙王我都不换啊。对,绝对不换!】
寂静。
咖啡馆里的音乐都变得遥远。
诺诺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行字,几秒后,她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用手背抵住嘴,发出了低低的、压抑不住的笑声。
这笑声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愤怒,全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愉悦。
疯了。
这个叫白辰的家伙,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疯得坦荡,疯得诚实。
喜欢女人有什么错?没有错,喜欢漂亮的女人更没有错。
同时喜欢上两个同样优秀的女人,甚至是一对姐妹花,这在心理学上虽然能被归结为某种特殊的收集癖或者征服欲,但本质上,这依然是欲望最原始、最赤裸的形态。
危险,但真实。
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龌龊事的伪君子,这个敢把“我全都要”写下来的混蛋,简直可爱到让她想为他鼓掌。
“我看好你哦,少年。”诺-诺用气音对自己说。
她甚至兴奋地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身体里那股名为“冒险”的因子被彻底激活。
这个白辰是谁?
日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一个无法被常人观测的“副本”?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最后汇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找到他!
她必须找到这个家伙!
她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有着如此离经叛道却又生机勃勃的灵魂。
她的侧写能力,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在人群中找出一个藏起来的、有趣的灵魂,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游戏。
面试现场。
那些正在接受盘问的高中生。
他一定就在其中。
诺诺的动作瞬间变得利落起来。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干脆地拍在桌子上,对着吧台的方向喊了一句:“不用找了!”
在侍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抓起自己的风衣和手机,一阵风地冲出了咖啡馆。
她甚至没再看那本黑色的日记一眼。
游戏已经开始,猎物就在咫尺之遥的牢笼里,等待着她这个猎人的莅临。
午后的阳光下,一道酒红色的身影划破了街道的宁静,只留下咖啡馆门上风铃一串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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