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源赖清心里咯噔一下。
被发现了?
就在源赖清大脑飞速运转时,月岛奈终于开口了。
“中午,来一趟活动教室。”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留给源赖清一个孤高清冷的背影。
源赖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当场发难。
不过,这比当场发难更让人心里发毛啊!
渡边野看着月岛奈那孤高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咂了咂嘴。
“啧啧,真是个冰山一样的女人啊,”他一脸过来人的感慨,“不过话说回来,赖清你小子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源赖清懒得理他。
“不管了不管了,”渡边野猛地一拍大腿,哀嚎起来,“我饿死了!刚才紧张得我灵素都快耗光了,急需补充能量!”
这家伙从头到尾就在旁边看戏,到底是怎么消耗灵素的?
通过瞪大眼睛吗?
源赖清在心里无情地吐槽,嘴上则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走吧,去食堂。”
总不能天天麻烦加奈准备便当,偶尔体验一下学校食堂的菜品,也算是修行的一部分了。
……
午间的学生食堂人声鼎沸,像是一锅煮沸了的粥。
源赖清和渡边野好不容易才端着自己的猪排饭,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位置。
渡边野刚一坐下,就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着碗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活、活过来了……”
源赖清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说起来啊,渡边。”
“月岛同学和藤原同学……她们俩,一直都这么水火不容的吗?”
“嗯?”渡边野嘴里塞满了猪排,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费力地咽下去后才说,“哦,你说那两位大小姐啊。”
源赖清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渡边野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我听我一个远房表哥说,他家以前给藤原家做过园丁。据说啊,月岛大小姐和藤原大小姐小时候是发小,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呢!”
“你想啊,”渡边野用筷子头戳着碗里的卷心菜丝,说得头头是道,“四大家族里,就她们俩是同辈里天赋最顶尖的女孩。从小就被所有人放在一起比较。”
“今天你家孩子能召唤小鬼了,明天我家孩子符咒画得更标准了……”
“今天你家孩子灵素浑厚,明天我家孩子控制精准……”
“啧啧,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么比啊。”渡边野一脸过来人的沧桑,“我跟你说个秘密,她们彻底掰了,是在一次家族间的联合试炼上。”
“那次藤原召唤了一只巨大的火车鬼,气势汹汹的,结果月岛用一道精妙到极点的水流结界,把那只鬼的火给浇灭了,还顺便b不小心让藤原自己滑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源赖清差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从那以后,梁子就彻底结下了。”渡边野一脸唏嘘地总结道,“藤原觉得月岛是故意羞辱她,赢得不光彩。月岛估计觉得藤原那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简直不可理喻。”
“总之,关系就这么一步步恶化了。”
原来是内卷的终极受害者。
源赖清了然。
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听着风光无限,实际上从出生起就被套上了枷锁,活得比谁都累。
真可悲。
不过,还好不是我。
……
午休时间,源赖清怀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心情,来到了位于旧教学楼顶层的401教室门口。
源赖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预想中被绑在椅子上严刑拷打的场面没有出现。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和淡淡的旧书墨香。
窗边,月岛奈还是老样子,坐姿端正,手里捧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古籍,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如果忽略掉房间中央那个极其违和的存在的话,这本该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只见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看着就贵得离谱的深红色天鹅绒沙发。
而藤原千夜正大马金刀地瘫坐在那张豪华沙发上,两条包裹在红色劲装下的修长美腿交叠在一起,姿态嚣张得像是占山为王的女土匪。
源赖清的眼角抽了抽。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这张沙发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她来上学还随身带着一支家具搬运队吗?!
藤原千夜显然也发现了他,她抬起眼皮,那双漂亮的凤眼扫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高傲又夹杂挑衅的笑容。
“可算来了。”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让本小姐一顿好等。”
我跟你很熟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藤原千夜就从身旁的茶几上——
见鬼,这里什么时候有茶几了——
拿起一份文件,“啪”的一声,甩在了桌面上。
“本小姐决定了。”藤原女王扬起尖俏的下巴,用恩赐般的语气宣布,“从今天起,我也是这个破社团的人了。”
那是一份学生社团入部申请表。
源赖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搞什么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窗边的月岛奈,希望这位名义上的部长能站出来,维护社团的和平与安宁。
月岛奈终于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她合上书,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根据东京大学学生会章程,第三章第七条,任何学生社团,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不得拒绝任何学生的入部申请。”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转向源赖清。
“但是,该条款补充说明,新成员的加入,需要获得社团内所有正式成员的同意。现在,这个社团的正式成员,有我和你。”
她的意思很明确。
她把决定权,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源赖清。
一瞬间,源赖清感觉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
藤原千夜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和月岛奈平静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只史前巨兽夹在中间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还用选吗?
拒绝藤原千夜?
开什么玩笑,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全校闻名。
为了自己能安稳地活到结丹期,这点委屈必须得受。
至于他清净的生活……只能说再见了。
源赖清的内心在疯狂流泪,脸上挤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我没问题。”
藤原千夜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露出了“算你识相”的表情。
月岛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那份申请表。
“既然源同学同意了,那么手续上就没有问题了。”她淡淡地说道,目光落在申请表上。
源赖清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月岛奈看着申请表,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就在藤原千夜开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时,她才缓缓开口。
“藤原同学。”
“干嘛?”
“你的入部理由……”月岛奈抬起头,冰紫色的眼眸直视着藤原千夜,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直语气说道,“不符合本社团的宗旨,申请无效。”
“凭什么?!”
源赖清也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这位大小姐到底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
只见申请表的“入部理由”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杀气腾腾的大字:
【为监视月岛家与源家少主的奸情,防止二人暗中勾结,做出有损四大家族颜面的事情。】
源赖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有什么问题吗?”藤原千夜理直气壮地拍着桌子,胸前的丰满随之剧烈地晃动着,“这个理由还不够正当吗?”
“不够。”月岛奈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她将申请表转向藤原千夜,指着社团名称那一栏。
“本社团的全称,是‘超自然现象与都市传说研究会’。”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的宗旨,是探寻未知,研究怪异。你所写的‘监视奸情’,属于八卦杂志狗仔队的业务范畴,与本社团的学术定位严重不符。”
什么狗屁宗旨,这个破社团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你们平时在这里干什么?研究学校厕所里的花子小姐吗?
她今天必须留下来!
“好!好!”藤原千夜咬牙切齿,一把抢过那份申请表,“不就是个理由吗?!本小姐重写!”
她瞪着月岛奈,恶狠狠地问道:“说!你们那个狗屁宗旨到底是什么?!”
月岛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旁边一摞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推到了藤原千夜的面前。
那是源赖清当初的入部申请表。
藤原千夜看着那行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鄙夷。
“为探寻都市传说之奥秘,求世间未知之真理?”
念完,她猛地抬起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源赖清。
“你写的?”
源赖清尴尬地挠了挠脸。
最终,在月岛奈冰冷的注视下,在源赖清同情的目光中
高傲的藤原家大小姐,咬着银牙拿起笔,在那张崭新的申请表上,屈辱地抄写了起来。
“为、探、寻、都、市、传、说、之、奥、秘……”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活动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最后一个字落下。
“啪!”
藤原千夜将申请表往月岛奈的方向一推,随即双臂环胸,往那张豪华的天鹅绒沙发里一靠。
“好了,现在本小姐也是这个破社团的正式成员了。”
她扬起尖俏的下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道:“根据社团规定,新成员有权了解社团的既往活动。把你们之前的活动记录拿出来,本小姐要亲自过目。“
他就知道,这位大小姐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甘休。
所谓的查阅记录是假,找茬才是真的。
这个社团在此之前就只有月岛奈一个人,后来才加了他这个凑数的。
能有什么活动记录?
记录月岛奈一个人在这里看了多少本书,喝了多少杯茶吗?
藤原千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在她看来,这个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与都市传说研究会”,不过是月岛奈用来彰显自己清高、逃避社交的伪装罢了。
只要找到管理上的漏洞,比如“长期无实际活动”之类的,她就能以此为借口,向学生会发难,给月岛奈扣上一个“玩忽职守”的帽子。
杀人诛心,这很藤原。
面对藤原千夜咄咄逼人的挑衅,月岛奈只是平静地将那份申请表收好,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迈步走到墙边那个老旧的文件柜前,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在一阵轻微的翻找声后,她抽出一张薄薄的纸,走了回来。
她将那张纸,轻轻地放在了藤原千夜面前的茶几上。
藤原千夜甚至懒得动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张纸。
源赖清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偷偷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标准的社团活动记录表。
表格的顶端用清秀工整的字迹写着社团的全称:“超自然现象与都市传说研究会”。
下面是“成员名单”一栏,写着两个名字:月岛奈,源赖清。
再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片空白。
干净得像西伯利亚的雪原,纯洁得像刚出厂的A4打印纸。
没有活动日期,没有活动内容,没有活动总结,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字面意思。”
月岛奈重新坐回窗边。
“本社团成立于上学期,但一直未招收到符合要求的成员,故无任何活动记录。”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
“直到源同学的加入,本社团才算正式凑齐了最低活动人数。而藤原同学你的加入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轻轻翻过一页书,“本社团的过往活动记录,就是这张白纸。有问题吗?”
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藤原千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引以为傲的攻击,被对方用一种近乎无赖却又完全符合规则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种感觉,比正面打输了一场架还要难受一百倍。
源赖清感觉此地不宜久留。
再待下去,天知道这两位大小姐的战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那个……”
源赖清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脸上也适时地摆出了一副体弱多病的表情。
“既然藤原同学也入部了,那真是太好了,社团又壮大了。”
他一边说着毫无营养的废话,一边悄悄地向后门挪动。
“我今天上午考核灵素消耗有点大,感觉灵脉有些不适。下午我又没课,就先回去‘静养灵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