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雄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仿佛凝固的永夜,缓缓开口:
“妖魔异动,古已有之。葬魂渊,本就是不详之地。”
“前日赤霄宗高人渡劫失败,引动渊底沉积的怨煞反冲天穹,或有残留余波扩散……这才导致此番异象罢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既是安抚儿子,也是说服自己:
“至于林家?区区青木乙龙阵,根基平平,受外界浩瀚异力冲击,有所波动再正常不过。”
“我城主府玄龟镇岳阵,乃王朝王庭赐下的筑基大阵,阵眼更有前朝古器镇守,稳如磐石!”
“林家翻不起浪。林夜那个小崽子既然已死,林震山又老迈昏聩,只要扶一个听话的林枭上去,这青阳城,依旧是我赵家说了算!”
“明日大比,你亲去观礼,带着我的金令,给林枭再送去一份贺’,敲打他一下,让他明白,谁是主,谁是仆!”
赵坤看到父亲如此笃定,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大半,一丝属于城主之子的傲气和狠厉重新爬上眉梢:
“是!父亲!儿明白!林夜?算他死的干净!”
“林枭?不过一条我养熟会咬人的狗罢了!敢不听话,有的是法子炮制他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老爹!”
他起身行礼,刚想再说几句豪言壮语,眼神掠过手中的玉髓茶盏时,动作猛然一僵。
杯中清冽如玉髓的茶汤,不知何时,竟泛起了几缕针尖粗细的灰黑之色,缓缓沉浮。
赵坤手指微不可查地发抖,再定睛看去,那杯茶汤依旧清澈如玉,哪里有半分异色?
***
城南贫街。
这里远离林府核心区域,灵气稀薄,黑暗似乎也更浓稠一些。
狭窄巷道里,几个负责洒扫林府外围的粗使仆役,衣衫单薄地挤在一处快要倒塌的窝棚墙根下。
借着墙缝漏出的微光,哆哆嗦嗦地传饮着一个破陶碗里的劣质烧刀子。
“我的老天爷啊,那黑黢黢的天,到底咋回事?北城王麻子家的小崽子,说看到天裂了个大口子,有魔眼要掉下来…”
一个瘦小仆役抱着胳膊,牙齿咯咯打颤。
“老刘头亲眼看见,西城墙根下面,钻出一窝子巴掌大的黑耗子,眼珠子都是红的!见人就扑!”
另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仆声音嘶哑,布满污垢的手指紧紧攥着破碗。
“作孽啊…这刚出了林夜少主那档子事…葬魂渊那边就闹魔,该不是…”
“住口!你个老不死的!”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仆役低喝一声,带着恐惧和恼怒。
“管好自己的嘴!现在只有林枭少爷,哪还有什么林夜少主?活腻歪了,敢提那位小祖宗!想被丢去西矿窑抽魂炼油吗!”
“小祖宗”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禁忌感。
墙根下的几个仆役,登时噤若寒蝉,只有破碗里浑浊的液体在微微晃动,反射着墙上那点微弱的光芒。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墙角。
***
林府东侧围墙外,是一片早已荒废的乱葬岗边缘。
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枯骨偶尔在荒草间露出惨白的尖角。此地的黑暗粘稠得如同胶质,连一丝光都无法穿透。
呜——
一道裹挟着尘土、碎石和死寂阴风的影子,骤然停下。
砰!
没有想象中的地动山摇。
落点处,一截早已风化得看不出墓主姓名的残破青石墓碑,宛若被最锋利的刀子裁过,顶端悄无声息地滑落半寸。
断口光滑如镜,甚至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那道身影,完全隐入阴影轮廓。
比黑夜更黑的眸子,越过低矮的围墙缺口,清晰地锁定了演武场中心,那一片灯火辉煌中的喧嚣与虚妄。
“宴?”
一个冰冷的声音,只响在他识海中。没有情绪,只有最深沉的寒意。
【叮!检测到微弱灵能辐射及负面情绪波动源(劣质龙涎香残留、喜悦混合不安逸散、劣质酒水)】
【目标能量层次:可忽略不计。蕴含精神杂质:极高。】
【自动判定:垃圾级情绪废物。建议:丢弃。】
【吞噬?...宿主,这点玩意儿还不够塞牙缝的,您确定要浪费心情去滤渣?[系统智能屏蔽]算了吧,味道怕还不如渊底啃的毒苔。】
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嫌弃的死板。
林夜的目光掠过,赵坤那张强作镇定的脸,扫过林枭志得意满的扭曲笑容,最后落在林震山捻动胡须的手指上。
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冻土深处裂开的一道缝隙。
“笑?”
“跳?”
最后两个字,好似无声的叹息,融入暗夜。
哧!
林夜脚下,那截承受着他落地重量的断裂墓碑底座,底部紧贴的几颗风化酥松的小石子,无声无息化为了均匀细密的粉末。
几乎在同一瞬间。
林府青木乙龙阵光幕,一阵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盘龙柱顶端悬挂的青铜法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极尖锐的颤鸣。
城主府暖阁内,赵坤手中那只温热的玉髓茶杯,杯壁内一道寻常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冰裂纹,无声无息地骤然延长了一分。
城南墙角下,一个蜷缩的老仆手中,那个传递了半圈的破陶碗,刚被刀疤脸壮仆接过去。
咔嚓!
一声脆响,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浑浊的劣酒汩汩流出。
呜——
墙外乱葬岗的夜风,在这一刻变得凌厉起来,卷起地上的骨粉与草屑,发出尖锐的呜咽。
像是无数沉寂了百年的亡魂,在黑暗最深处的喘息。
……
辰时初刻,阴云低垂的青阳城上空,压抑的余威仍未散尽。
唯独林府深处,护族大阵“青木乙龙阵”全力运转,四根沧桑古朴的盘龙巨柱散发着浓郁如实质的勃勃生机。
翠绿色的护罩,在灰暗的苍穹下开辟出一方躁动喧嚣的“净土”。
演武广场,人声鼎沸,黑压压挤满了林家族人。
淬体境的热血少年、气息沉稳的管事、面含期待的父兄长辈……近千道目光,死死钉在广场中央那巨大的青刚岩擂台上。
今日,是林家三年一度的族比盛典。资源、地位、前程,皆系于此!
高台之上,家主林震山端坐主位,威严的面庞沉静如水,古井无波。
唯有其搁在鎏金扶手上的食指指尖,在一下下敲击着冰冷的金属。
那规律到几乎僵硬的节奏,唯有贴身侍立多年的老管家才知道,这位掌控林家数十载的雄主,内心正压着何等沉重的思绪。
林震山左下首,二长老林天峰红光满面,捻着颌下几缕胡须,眼底深处的得意几乎要流淌出来。
擂台上意气风发的,正是他的儿子,林枭!
此刻的林枭,无疑是这方“净土”中最为璀璨的骄阳。他
锦袍华贵,腰缠缀有上品灵玉的宝带,淬体八重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衣袍无风自动。
周身环绕着一股因修行《青木玄功》而特有的灵力微澜,将他衬托得如日方升,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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