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蛋的人生，重来一次，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头顶是巨大而浮夸的全息投影，轮番滚动着往年那些天之骄子们觉醒时的光辉影像，光影绚烂，晃得人眼晕。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高台合金板，缝隙里大概还嵌着去年、或是前年某个倒霉蛋失败时滴落的冷汗和眼泪，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绝望锈味。
空气被无数道粗重的呼吸煮得滚烫，又糅杂进窃窃私语的期待、焦虑、还有毫不掩饰的野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即将踏上觉醒法阵的年轻胸膛上。
苏临站在等候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又是一个熟悉的后脑勺，校服领子洗得有点发黄，脖子后面沁出细密的汗珠。右边那个矮个子男生，手指绞得发白，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大概是在向不知哪路神佛做着最后的祷告。左边飘来一丝廉价香水的甜腻，混着少女头发上淡淡的草莓味洗发水气息。
一切都和记忆里那个彻底改变他命运轨迹的下午，分毫不差。
“……第147号，李铭，觉醒天赋——D级，力量强化！”
法阵中央光芒一闪，旋即黯淡下去，呈现出一种敷衍的灰白色。站在其中的男生脸色霎时惨白，腿一软，几乎被旁边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直接拖离现场。台下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唏嘘，多是庆幸又少了个竞争对手的轻松。
“下一个，148号，苏临！”
名字被喊出的瞬间，无数道目光唰地聚焦过来。好奇的，探究的，还有更多是毫不掩饰的、等着看笑话的戏谑。
苏临轻轻吸了口气，那口滚烫而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重来一次的荒诞感。他抬脚，迈步，走向那座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觉醒法阵。脚步落在冰冷的合金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哼，装得倒挺镇定。”台下，有人低声嗤笑。
“不然呢？临死前的体面？”
“听说他文化课成绩烂得要命，精神力检测也是垫底，估计连D级都悬！”
“那不是铁定的F级废物了？”
“啧啧，可惜了那张脸……”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他打转。苏临充耳不闻，站定在法阵中央。复杂的能量回路在他脚下缓缓亮起，冰蓝色的光流顺着刻痕蜿蜒爬升，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能量场包裹住他，试图深入，探测那冥冥之中存在于血脉灵魂深处的潜能。
前世，就是这股能量在他体内逛了一圈后，嫌弃地退了出去，留下一个刺眼的、代表着最低评价的F级灰色标识，以及此后绵延无数年的屈辱和艰难。
这一次……
能量涌入。
在他意识的最深处，某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碎片，或者说，是一颗早已被判定为彻底坏死、干瘪的种子，被这外来的、模式化的探测能量轻轻一触。
极其细微的，“咔”的一声。
仿佛冰面裂开第一道缝隙。
【滋……检测到非常规能量波动……序列紊乱……尝试重新连接……连接成功……】
【绑定宿主：苏临。灵魂频率吻合度100%，符合最终权限激活条件……】
【隐藏契约灵·上古真灵（残缺）苏醒程序启动……能量导入1%…15%…39%……】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几乎同时，他脚下的觉醒法阵像是被投入巨石的脆弱冰面，那些稳定流淌的冰蓝色光流猛地扭曲、狂躁地奔窜！光芒不再是温和的蓝色，而是爆发出刺眼欲盲、极不稳定的惨白！
嗡——！！！
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轰鸣，整个高台都在颤抖！环绕法阵的几块用来稳定能量输出的晶石“噼啪”几声，瞬间炸裂成齑粉！
“怎么回事？！”台下的工作人员脸色大变，试图冲上来强行中断法阵，却被一股狂暴的无形力量猛地弹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全场哗然！所有窃窃私语和嘲笑戛然而止，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噎回了喉咙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法阵中那道被刺目白光彻底吞没的身影。
“能量溢出！超标了！仪器读数爆表了！”控制台那边传来声嘶力竭的骇然惊呼。
“难道是……S级？！不！这种波动从未见过！”
白光中心，苏临感觉到一股浩瀚、古老、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痞气的力量，正蛮横地挤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灵魂。并不痛苦，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和掌控感。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
轰隆！
高台顶部的防护能量罩剧烈闪烁了一下，竟被无形之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外界真实的天空露了出来，午后炽烈的阳光如熔金般倾泻而下，将他笼罩其中。
这一幕，宛如神迹降临。
台下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
“天哪！撕裂防护罩？！这是什么级别的天赋？”
“绝对超越了S级！我们江城要出真龙了！”
“刚才谁说他肯定是F级的？站出来！”
“苏临！是苏临！”
无数道目光变得炽热、敬畏、甚至狂热。高台一侧，原本端坐着的学校领导和市教育局的大人物们早已惊得站起身，一个个伸长脖子，脸上写满了激动与难以置信，有人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拨打电话。
光芒渐熄。
苏临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控制台那边，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试图恢复系统，最终，法阵勉强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在他头顶上方投射出评估结果——
那光芒极不稳定，疯狂地在各种颜色和符号间跳跃闪烁，最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定格。
一个巨大、粗糙、仿佛用最劣质的像素块拼凑而成的……
【F】。
颜色是毫无争议的、代表着最低劣资质的死灰色。
巨大而丑陋的“F”悬浮在那里，在尚未完全散去的、撕裂能量罩的惊天动静余威中，显得无比刺眼，无比荒谬。
全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张着嘴，表情凝固在脸上，那尚未完全绽放的狂喜和敬畏，硬生生扭曲成了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能量超标爆表？撕裂顶级防护罩？
然后你告诉我，觉醒了个F级？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故……故障！肯定是法阵出故障了！”主持仪式的导师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对！一定是故障了！那种异象怎么可能是F级！”
“可是……能量检测仪好像又正常了……刚才的波动记录全部消失了……”
台下议论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困惑，以及一种被戏弄了的恼怒。那些刚刚还满脸狂热的领导和大人物们，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缓缓坐回位置，彼此交换着眼神。
苏临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他只是在所有人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走下了高台，回到了等候区。周围的学生像避让瘟疫一样，下意识地给他让出了一小片空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祥的怪物。
前世的羞辱和嘲笑，虽然迟到，但还是来了。只是这一次，里面掺杂了更多别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轻蔑。
“嘁，搞出那么大动静，还以为多了不起，结果闹了半天，是法阵抽风了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毫不掩饰嗓门。
“白瞎老子表情，差点真以为废物翻身了。”
“说不定是某种特殊的F级？专门用来搞破坏的？哈哈哈！”
“我就说嘛，文化课垫底的垃圾，能有什么出息……”
声音很大，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苏临抬眼瞥去，是平时就跟在校花林清清屁股后面转的几个纨绔子弟，为首那个叫刘浩的，正抱着胳膊，满脸幸灾乐祸的讥笑。
苏临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这种跳梁小丑，多给一个眼神都是浪费。
但他不回应，在对方看来却成了懦弱和心虚的表现。
刘浩见状，气焰更盛，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几步就走了上来，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苏临：“喂，废物，撞到人了不会道歉啊？哦对了，你是F级，可能听不懂人话？”
苏临脚下微微一错，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对方的冲撞。
刘浩一下撞空，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顿时觉得大失面子，脸色涨红起来：“妈的，你个废物还敢躲？”说着，竟伸手直接抓向苏临的衣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插了进来。
“刘浩！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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