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紧绷的身体，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喊声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松弛下来。她长长地、虚弱地吁出一口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灰色卫衣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刚才那股如同战神附体般的专注和气势瞬间消散，她又变回了那个社恐、怯懦、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笔记本屏幕，抱着它，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慢慢地、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重新变得躲闪、茫然。
隧道里重新陷入一种怪异的寂静。只有应急灯管电流通过的微弱滋滋声，和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夏宣看着缩在地上、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一样的林小鹿，再看看旁边脸色依旧凝重、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的雷浩，脑子里那根名为“招揽人才”的神经，在经历了“一个亿”的惊吓和“关闭裂缝”的震撼后，不仅没有萎靡，反而如同打了鸡血般，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丫头！是个人才！不！是天才！是金矿！是行走的印钞机！
一个亿的悬赏很可怕？但反过来想，能黑进暗网看到这种绝密信息，还能随手关掉差点吞噬一车人的恐怖裂缝……这技术值多少钱？！无价啊！要是能把她拐……啊不，是请过来当队友，以后什么漏洞找不到？什么BUG修不了？什么钱赚不到？！
想到这里，夏宣脸上那副“跟我干有肉吃”的灿烂笑容瞬间满血复活，甚至比刚才还要热情洋溢十倍！他搓着手，蹲下身，凑到林小鹿面前，眼睛亮得像是探照灯：
“小妹妹！林小鹿是吧？好名字！人如其名，灵动可爱！”他开启了自认为最真诚的忽悠模式，“你看啊，刚才多危险！要不是哥救了你，你就被那裂缝吞了！要不是你关了裂缝，我们仨现在还在里面喂数据呢！这叫啥？这叫缘分！这叫天意！这叫强强联合，天下无敌啊！”
林小鹿被他突然的热情和近距离吓得又想往后缩，但背后是墙，无处可躲。她只能抱着笔记本，把脸埋得更低，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额头和紧张抿着的嘴唇。
夏宣无视她的抗拒，继续唾沫横飞：“你想想！你有这技术，能黑天网（市政网），能逛暗网，还能跟裂缝打架！哥呢，有这双眼睛，”他指了指自己右眼手背已经黯淡下去的蓝色纹路，“能看穿一切规则漏洞！咱俩联手，那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钱？那还不是大把大把地赚？”
他拍着胸脯，掷地有声：“跟哥混！赚钱分你三成！包吃包住！五险一金（虽然暂时没有，但可以画饼）！工作自由！你想宅家里敲代码就宅家里，想出门溜达哥给你当保镖！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最成功的猎头，正在用优厚的待遇感化一位顶尖技术大牛。
林小鹿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抠着笔记本的边缘。隧道里只有夏宣热情洋溢的推销词在回荡。
雷浩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这小子，刚被一个亿的悬赏吓得脸发白，转头就忘了疼，又开始挖人？还挖的是个刚认识、来历不明、还捅出天大篓子的社恐黑客？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就在雷浩准备开口提醒夏宣注意一下场合和自身处境时，一直沉默低头的林小鹿，突然抬起了头。
不是那种受惊小鹿般的飞快一瞥。
而是慢慢地、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感，抬起了头。
长长的刘海向两侧滑开少许，露出了她整张苍白却清秀的小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再躲闪，而是直直地看向蹲在她面前、唾沫横飞的夏宣。那双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有社恐带来的巨大不安，但此刻，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被逼到墙角后，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孤注一掷？或者，是对夏宣口中那个“包吃包住”、“工作自由”世界的微弱向往？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夏宣被她这突然的直视弄得一愣，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这丫头……好像要说话？
终于，在夏宣和雷浩的注视下，林小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依旧很小，却异常清晰：
“我……我要一台顶配服务器……”
她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更加难以启齿，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脸颊也微微泛红。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雷浩，又迅速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尖，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还……还有……”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夏宣，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浓得化不开的社恐痛苦：
“别让我说话！”
说完最后四个字，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猛地又把头低了下去，下巴紧紧抵着怀里的笔记本，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刚才那两句话已经透支了她未来一年的社交能量。
隧道里一片死寂。
夏宣：“……”
雷浩：“……”
夏宣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再次把自己缩进壳里的女孩，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两句话。
顶配服务器？
别让我说话？
这……这算什么条件？一台服务器？没问题！哥刚赚了一百八十万！顶配？咬咬牙也不是不行！但是……别让她说话？这要求……也太他妈有性格了吧？！
雷浩也是嘴角疯狂抽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冲击。他看着林小鹿那副“谁再让我说话我就死给你看”的社恐晚期模样，再看看旁边石化的夏宣，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完了。
夏宣这混小子，好像真捡到宝了。
一个价值一个亿悬赏的破界之眼持有者。
一个能随手关掉虚空裂缝却社恐到连话都不想说的黑客天才。
再加上自己这个被迫上了贼船的前退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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