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磨刀声，在死寂的小院里来回刮擦，像是在刮着每个人的心。
尤大山头也不抬，双臂肌肉绷紧，手中的斧刃在磨刀石上走得又快又稳。
“爹，你这是要做什么？”尤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尤大山停下动作，将斧头立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厉。
“等死吗？”他反问，声音沙哑，“那个邪修不是要布阵吗？布阵就得出来走动。我一个大活人，天天下地，天天在村子周围晃悠，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你疯了！”尤梅尖叫起来，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你是想拿自己当诱饵？他那是邪修！杀人不眨眼的！你这是去送死！”
尤大山甩开她的手：“送死也比全家一起被血祭了强！神明大人现在被困住了，我们不替他做点什么，难道就跪在家里等他神魂俱灭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尤大山打断她，“我一个老农民，烂命一条，能换他现身，值了！”
“我爹说得对！”急性子的刘二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跟那狗娘养的拼了！总比缩在家里强！当家的，我跟你一起去！”
张根生也闷声闷气地附和：“算我一个。”
屋里的气氛瞬间从绝望的死寂，变成了一种悲壮的狂热。
“胡闹！全都是胡闹！”刘婆用力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的响声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她。
“你们以为那邪修是山里的野猪，你们拿着斧头冲上去就能跟他拼命？”刘婆的质问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你们连他长什么样，用什么手段都不知道，就这么冲出去，不是诱饵，是祭品！是白白送上门的血食！”
尤大山脖子一梗：“那你说怎么办？刘大娘，你最有见识，你说我们除了等死还能干嘛？”
刘婆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边，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人皮符箓，却没有触碰。
“大山的法子虽然蠢，但有一点说对了。”她缓缓开口，“我们不能等。主动出手，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她抬起头，环视着屋里每一个人。
“今天，是第一天。那个邪修正在布下第一个阵眼，他要把从神明大人那里吸走的神力，灌注到阵眼里去。这个时候，他自己也是最虚弱、最需要专注的时候。”
刘婆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得人心头发紧。
“我们出击，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打断他。可若是等到明天，他布下第二个阵眼，他的力量就会更强。等到第七天，七个阵眼连成一片，大阵发动，别说我们，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龙王爷了。”
“可是，我们连阵眼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打断他？”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警报在他脑中炸响。
【警告！侦测到第一阵眼已激活！】
【位置锁定：村东，百年空心柳。】
【神域结构完整度下降至92%！与核心信徒（拥护级）‘尤玉’的信仰连接出现严重干扰！】
“轰！”
古一凡只觉得整个神格空间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那道血色裂纹猛地扩大了一圈，更多的细小裂缝从主裂纹上蔓延开来，如同破碎的镜面。
更糟糕的是，他“看”向尤家小院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
他被屏蔽了！
尤家小院里，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我意已决！”尤大山抓起斧头，“你们谁也别拦着我！我今天就算死在外面，也得给那邪修身上崩下块肉来！”
“爹！”尤玉哭喊着抱住他的腿。
“当家的！”尤梅也死死拉住他。
一片混乱中，尤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那种与神明之间心意相通的温暖感觉，突然变得若有若无。她拼命地在心中呼唤，却只得到一片空洞的死寂。
神明大人……是出事了吗？
还是……他已经虚弱到无法回应我了？
巨大的恐慌攥住了她的心脏。
不！不会的！神明大人不会放弃我们！
神格空间里，古一凡双眼赤红。
“狗东西！敢断我信号！”
他看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神力储备，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系统！把所有能调动的神力，给我集中起来，对着‘尤玉’的坐标，给我轰过去！”
他要用尽全力，在这层干扰屏障上，强行撕开一个口子！
【警告！此操作将消耗巨量神力，可能导致神力提前枯竭！】
“废话！再不干点什么，我现在就得等死！”古一凡咆哮着，“执行！”
【指令确认。神力定向传输开始……】
古一凡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抽空了一大半，整个神格空间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尤家小院。
就在尤大山即将挣脱妻女的拉扯时，尤玉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松开手，缓缓站直，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一个清晰、却又带着几分扭曲的画面，强行挤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棵巨大、古老的柳树，树干早已被蛀空，几个硕大的窟窿像是怪物的眼睛。柳树下，一团模糊的黑气正在缓缓消散，而在它根部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一个血色的符文一闪而过。
“村东头……”尤玉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那棵……空心老柳树……”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错愕地看着她。
“玉儿，你说什么？”尤梅小心翼翼地问。
尤玉仿佛从梦中惊醒，她用力眨了眨眼，脑中的画面消失了，但那棵柳树的形象却烙印地无比清晰。
她猛地看向刘婆：“刘大娘！是神启！是龙王爷给我的神启！”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东边的方向：“第一个阵眼！就在村东头那棵空心老柳树下！”
刘婆浑浊的双眼骤然亮起，她冲到尤玉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你确定？”
“我确定！”尤玉重重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棵树！”
绝望的死局，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启，撕开了一道光亮的口子。
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敬畏的神情。
尤大山丢下斧头，对着空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竟哽咽起来：“龙王爷……龙王爷没有放弃我们……”
刘二柱和张根生也跟着跪倒在地，用力地磕着头。
刘婆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扶着桌子，老泪纵横：“神明有感……神明有感啊！”
尤大山猛地从地上站起，重新抄起了地上的斧头。
这一次，他的双眼里不再是同归于尽的悲壮，而是目标明确的杀意。
他看向屋里同样站起来的刘二柱和张根生。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