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王老财的宅院里却灯火通明。
只见早上气焰还很嚣张的王老财此时却弓着腰，满脸谄媚地为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添茶。
“道长，您看我儿这手……”王老财指着旁边坐立不安的王平。
王平的右手被烫得通红，上面敷着一层黑乎乎的药膏，但依旧能看到皮肉下的肿胀。
黑袍人没有碰那杯茶。
他伸出一只手，那手浮肿且泛着青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轻轻捏住王平的手腕，凑近油灯，仔细端详着那片伤处。
“嘶……”王平疼得倒抽凉气。
“有点意思。”黑袍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不是凡火，也不是寻常修士的真火。这股力量，灼而不散，带着一股子……审判的味道。”
王老财连忙道：“道长好眼力！就是一个小小的河神，不，野神！仗着有几分邪术，就敢自称龙王，把我儿子的手烫成这样！这口气，我咽不下！”
黑袍人松开王平，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灰布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你的气，值几个钱？”他瞥了王老财一眼。
王老财的笑容僵住了。
“我感兴趣的，不是你的气，是那个‘神’。”黑袍人站起身，在堂屋里踱步，“这片地界贫瘠，灵气稀薄，多少年没出过像样的东西了。突然冒出来一个能降下神火的野神，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平忍着痛，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傲气插嘴道：“道长，此神性情乖张，极重香火诚心，我用‘问神石’试探，便引来雷霆之怒。依我看，不过是个得了些机缘，心胸狭隘的山精野怪。”
“心胸狭隘？”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干涩，“能伤人的神火，可不是心胸狭隘就能用出来的。那是神权，是法则。哪怕只有一丝，也足够有趣了。”
他停下脚步，面对着尤家村的方向。
“王富贵，你请我来，是想让我帮你出气，杀了那个野神？”
王老财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只要道长出手，价钱好商量！”
“我若出手，那个神，连同他的庙，他的信徒，都会化为飞灰。但他的神力，他的神域，就都归我了。”黑袍人回过头，油灯的光照不清他兜帽下的脸，“你，没意见吧？”
王老财打了个哆嗦。他本想借刀杀人，却没想到引来一头更可怕的猛虎。他只是想压过尤家村，掌控那口神泉，可没想过让整个村子陪葬。
“道长……只要能除了那野神就……”
“那就这么定了。”黑袍人不等他说完，便径直打断。
他宽大的袖袍一抖，三点绿光飞出，落在地上。
那是三只通体漆黑的甲虫，拇指大小，背上各有一个惨绿色的圆点，在灯火下闪烁着不祥的光。
“这是……”王平看得头皮发麻。
“我这三只‘尸探虫’，以腐气为食，最喜灵气，也最厌神性。”黑袍人淡淡地解释，“让它们先去探探虚实，看看那个所谓的‘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他对着三只甲虫，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了句什么。
三只尸探虫立刻调转方向，从门缝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朝着尤家村的方向疾速爬去。
古一凡此时并不知道有三只尸虫朝他而来，他正翘着二郎腿，享受着信仰之力带来的舒泰感。
“今天这波不亏，白得一头烤猪，信仰纯度还提上去了。那个王老财，简直是送财童子。”他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的收益。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阴邪能量正在靠近神域！】
【警告！神域警戒等级提升！请宿主即刻应对！】
古一凡一个激灵，差点从神像上摔下来。
“我靠！阴邪能量，什么玩意儿，黑熊精不是早就被我挫骨扬灰了吗？”
他立刻将意识沉入神域核心——那口神泉。
透过泉水的感知，整个尤家村的轮廓在他脑中变得清晰。
夜色下的尤家村一切如常，根本就没有系统说的阴邪力量。
“系统你是不是出BUG了，哪有什么阴邪能量？”古一凡嘀咕着。
【目标能量等级较低，但性质极其恶劣，对神性具有强烈腐蚀性。建议立刻清除！】
系统的警告再次响起，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古一凡不敢怠慢了。
他将神力催动到极致，扫过神庙周围的区域。
终于，在神庙外围的一片草丛里，他“看”到了三个极其微小的能量源。
那能量阴冷、恶毒，充满了死亡和腐败的气息，让他这个半吊子神明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妈的，还真有东西！这是什么玩意儿，生化武器吗？”
他立刻想到了白天那个行为诡异的王平，还有那块被泉水煮沸的黑色鹅卵石。
“果然是那帮孙子搞的鬼！白天不行，晚上来阴的？”
古一凡怒了。这已经不是抢香火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想拆他的家！
“得想办法通知尤玉那丫头！”
他尝试着调动神力，向尤玉的梦境传递示警。但这种精细操作对他目前的神力储备来说，消耗巨大。他只能传递出一股模糊的、带着寒意的警兆。
尤家村，尤玉的房中。
她睡得正沉，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不是噩梦。
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冷，像是数九寒天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那股寒意直透骨髓。
她坐起身，心脏“怦怦”直跳。
“神明大人……”她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
这股感觉，让她想起了当初被献祭时，面对黑熊精的恐惧。
不对，这感觉比恐惧更纯粹，是一种被阴冷之物窥伺的恶心感。
她披上外衣，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朝外看。
月光下，新建的地基和半人高的墙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卧在河岸上。
一切都很正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
就在她准备关上窗户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点异样。
神庙地基旁边的草丛里，有几个绿莹莹的光点在闪烁。
不是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是温暖的、跳跃的。而那几个光点，却是死寂的、冰冷的，并且移动的轨迹笔直而诡异。
尤玉屏住了呼吸。
她看见了，那三个光点，正排成一条直线，悄无声息地穿过草地，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口被青石围起来的神泉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