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皇后娘娘想休夫 > 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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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被布带死死缠绕的手腕在她的指下,脉搏激荡如狂澜中的巨鼓,沉重、滚烫、失控!每一次搏动都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濒临极限的压抑,狠狠撞击着林婉云的指尖,震得她整条手臂都发麻。

手腕的主人——本该凌驾于九霄云端的帝王,此刻却像一头被铁链锁住咽喉的伤兽,从紧咬的牙关深处挤压出沉重的、破碎的喘息。他苍白的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高大的身躯因为剧痛抑制不住地微微佝偻着,唯独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瞳,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不顾一切地嵌在她低垂的脸上!

空气死寂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重的血腥气和宋云轩那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喘息,构成了唯一压抑的脉搏。角落里,搂着儿子的妇人早被这骇人的情景吓得魂不附体,大气不敢出,只是本能地紧紧捂着孩子的耳朵,将孩子的脸埋在自己怀里。

林婉云强迫自己聚焦于那只伤口狰狞的手。那勒紧的、肮脏的止血布下,被她亲手粗暴裹住的创口仍在缓慢渗血,殷红的痕迹如同毒藤,在灰色的粗布上缓缓蔓延。这触目惊心的红,让她胸口一阵阵发紧窒息!不行!这简陋的包扎根本不行!

必须找大夫!立刻!现在!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方向——那里理应有一个奉命暗中“看顾”她的、宋云轩自己的人!无需她高喊,那人应当在听到异常动静时就该现身!然而,门口除了先前混乱中冲进来的半扇门板,以及碎裂的碗茬和泼洒的水迹,空无一人!只有外面巷子深处传来的几声模糊的犬吠,刺破了令人心慌的死寂。

人呢?!她心头一沉,焦急和一丝无名的怒火瞬间蹿升!宋云轩安排的人竟然如此不顶用?!关键时刻竟然不在!

她的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的妇人。不行,这妇人自己也吓得半死,还抱着孩子。“我去找大夫!”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迫而变得有些尖锐,就要松开宋云轩的手腕,朝门口冲去。

“不……用……”宋云轩喘息着,牙关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带着急促的气息。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惊人的、绝不松开的力道,牢牢抓住了林婉云的手臂!

这动作牵扯到他右手的伤处,剧痛让他额角的冷汗瞬间汇聚成溪流滚落。他吸着气,发出短促的嘶声,眼底的血丝红得骇人,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而如同铁箍般收得更紧!

“人……就在外面!很快……会来!”他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近乎执拗的警告——不许走!不许她亲自出去!哪怕是去为他找救命的医生也不行!

那只被他紧扣的手腕像被烙铁烫住。林婉云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灼人的热度、不容违抗的强势力量,以及透过那力道传递过来的、无法掩饰的惶恐——仿佛她一转身离开视线,就会像水雾般彻底消散。

一阵尖锐的痛意伴随着被桎梏的愤怒从手腕传来,直冲脑门!他是皇帝!重伤至此却还在耍弄他的权威和掌控欲!她简直不敢相信!正欲怒声斥责这荒谬绝伦的行为——

就在这时!

一连串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疾风骤雨般砸碎了巷子的安静!几个矫健的身影带着肃杀凌厉的气息,如同扑食的猎豹般冲至竹楼之下,瞬间堵住了小小的门口!

为首者正是先前在药铺门口焦急张望的手下!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装扮、身法利落的同伴,还有一个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背着沉甸甸木制医箱的老者。老者跑得气喘吁吁,花白的胡须还在抖动,显然是被硬拽着以极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手下首领一步踏入房门,目光闪电般扫过屋内狼藉景象,最后定在宋云轩那只缠着污浊布带、仍旧血流不止、显露出巨大豁口的伤手上,脸色骇然大变!

“主……主子!”声音都变了调。他瞬间单膝跪地,抱拳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那眼神里的惊惧和后怕几乎要溢出来。

“愣着干什么!”宋云轩强忍着剧痛,从齿缝间挤出低沉的怒斥,“诊脉!”他锐利的目光转向那位老大夫。那眼神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快!快给……这位爷看诊!”手下首领猛地回过神,几乎是吼着对那老者下令,连基本的称呼都顾不上维持体面了。

老者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和宋云轩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住,虽不知其确切身份,也知这伤者绝非寻常人。他慌忙跌跌撞撞上前,一边放下医箱一边急喘道:“夫……夫人,容老朽看看……能否先……先把这些……松开些?”他指的是那粗劣扎紧、已被血浸透变硬的布带。他的目光自然望向林婉云,以为她是内眷,这伤口处理得太过粗陋。

林婉云被宋云轩死死攥着手腕,根本无法抽身退开。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烦乱和怒意,用尚能动弹的另一只手,飞快地去解刚才她勒在宋云轩手腕上的那个死结。粗糙的布条被血浸透凝结,和翻卷的皮肉几乎粘连在一起!她捏着结扣的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冷。

“忍着点!”她咬着牙低声道,像是在命令他,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然后,心一横,用力一扯!

“呃……”宋云轩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绷,冷汗淋漓!被粘连的皮肉生生撕开,鲜血瞬间又从本被暂时止住的伤口边缘冒了出来!那股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微仰。

林婉云的心被这闷哼声狠狠揪了一下。她飞快地将那些血污的破布条剥离,扔在地上。

老大夫立刻凑上前,倒吸一口凉气!他行医多年,这等狰狞外伤也见之不多!那伤口边缘翻卷,皮肉如同烂肉,露出其下隐隐可见的白骨!深!太深了!切口锐利,还沾着不少瓷片的碎屑!尤其是边缘那些不规则的撕裂状创口,显然是那布带强行勒紧又暴力撕扯造成的二次损伤!这种伤,最怕的就是脏物感染!

老大夫的脸色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乌云,他一边飞快地从医箱里取出小银剪、棉布、清水和一个青瓷小瓶子,一边急促道:“伤口太深!沾了污物!必须立刻清理上药包扎!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后果……唉!”他话未尽,但谁都能听出凶险万分。

他看了一眼简陋的环境,又看看伤口,急道:“此地不便!需立即移至洁净暖和地方处理!”他的目光扫过宋云轩惨白的脸色和额上豆大的汗珠,“爷这伤势,失血不少,必须静养!万不能再挪动,也禁不得寒了!”

手下首领也是果断之人,立刻沉声下令:“速去将街角那座带小院的清源客栈包下!要最好的院子!要暖!”他身后一个手下应声如飞而去。

混乱紧张的气氛因为大夫的到来而稍微有序了一些。老大夫极其利落地开始用干净棉布沾水,小心翼翼却动作迅速地擦拭伤口周边的血污。那银剪小心翼翼地探入翻开的皮肉深处,极其谨慎地清理着可能存在的碎片渣子。每一次细微的操作都让宋云轩身体僵硬一下,强压着喘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身前那个几乎被他攥得与他一处的身影。林婉云被迫保持着弯腰的姿态,一只手被他死死拽着,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只能僵硬地看着大夫处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那血肉被翻动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混乱间,几个精干利落的手下已迅速而无声地布置起来。有人轻手轻脚地抱起了角落里的阿宝,低声安抚着那惊魂未定的妇人,半请半扶着带出了逼仄的竹屋。另一人则疾步上前,低声道:“主子,车马已在巷外备好,客栈也已安排妥当,暖炉、热汤即刻备上。”他谨慎地瞥了一眼宋云轩那只伤手和林婉云被死死禁锢的手腕,声音更低了些,“此地……夫人……可还好?”

这话语分明是将林婉云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吓坏了的“内眷”。

一直强撑的宋云轩听到这话,那强压着剧痛而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他深锁的眉头没有舒展,但那双如同鹰隼般牢牢锁着林婉云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悄然碎裂了一角,泄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被戳中的微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