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北境大营都处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
大战之后的休整,让整个军营显得有些懒散。
而即将到来的分别,又让空气中多了一丝伤感。
周平按照王战的吩咐,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整天往钦差卫队驻扎的营区凑。
他嘴甜,会来事,还舍得花钱,很快就跟那帮从京城来的大爷们混熟了。
尤其是跟一个姓王的炊事兵,两人更是称兄道弟,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平就找到了王战。
“老大,搞定了。”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那姓王的炊事兵,老家遭了灾,急等着用钱。”
“我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他答应了。药,我也已经交给他了,让他混在调料里,神不知鬼不觉。”
王战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记住,从现在开始,离他们远点,就当没这回事。剩下的交给我们。”
“明白。”周平重重地点头。
当天上午,在镇南王和北境众将的欢送下,押送魏琛的队伍,正式出发了。
魏琛被关在一辆坚固的囚车里,他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当囚车经过王战面前时,他死死地盯着王战,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王战看懂了,他说的是:“我等着你。”
王战回以一个冰冷的微笑。
我也会等着你,在地狱里。
钦差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两百名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精甲,手持利刃,将囚车护在中央,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王战才转过身,对李四和孙大牛等人使了个眼色。
“我们,也该出发了。”
半个时辰后,七匹快马,悄无声息地从北境大营的西门驰出,绕了一个大圈,抄小路追了上去。
他们没有穿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破旧的皮袄,脸上用锅底灰抹得漆黑,腰间挂着各式各样抢来的兵器,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伙凶悍的马匪。
一路上,他们不远不近地缀在钦差队伍的后方,利用斥候的经验,完美地避开了对方所有的探马和岗哨。
白天他们躲在山林里休息,养精蓄锐。
夜晚他们则趁着夜色,悄然赶路,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和追踪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第三天傍晚,钦差的队伍抵达了一处名为乱风坡的峡谷。
这里地势险要,两山夹一沟,正是王战他们预定的动手地点。
陈志远显然也看出了此地的凶险,他下令队伍在谷口的一片开阔地安营扎寨,并且加派了双倍的岗哨,整个营地防守得如铁桶一般。
夜幕降临,王战和李四等人,潜伏在距离营地数百米外的一处山坡上,像几只耐心的猎豹,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猎物。
营地里,篝火燃起,炊烟袅袅。
“老大,你说那小子靠谱吗?别是拿了钱跑路了吧?”孙大牛有些沉不住气,小声嘀咕着。
“等着。”王战只说了两个字,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眨不眨地盯着营地里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将至。
就在孙大牛已经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异变终于发生了。
钦差的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先是几个负责巡逻的士兵,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冲向了营地角落的茅厕。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营地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痛苦的呻吟声和骂娘声。
“他娘的,今天吃的什么玩意儿,老子肚子疼死了!”
“茅厕,茅厕在哪?快让开!”
“哎哟,不行了,老子要拉裤子了。”
原本井然有序的营地,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御林军,此刻一个个捂着肚子,脸色发青,别说拿刀杀敌了,连站直身体都费劲。
陈志远从自己的营帐里冲出来,看到这番景象,气得浑身发抖:“怎么回事,饭菜里有毒?”
“就是现在!”
山坡上,王战低喝一声,猛地站起身。
他从背后抽出一张黑布,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
“动手!”
七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混乱的营地。
营地的岗哨,此刻也正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根本没发现死神的降临。
王战一马当先,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营地侧翼的栅栏翻了进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
李四和孙大牛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没有去管那些满地打滚的士兵,目标明确,直扑营地中央那辆戒备森严的囚车。
负责看守囚车的,是陈志远的几个亲卫,他们没有吃大锅饭,此刻还保持着战斗力。
“什么人!”一名亲卫发现了他们,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李四从黑暗中甩出的一柄飞刀。
“噗!”
飞刀精准地没入了那名亲卫的咽喉,他捂着脖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倒了下去。
“敌袭,有敌袭!”
剩下的几名亲卫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刀。
但他们面对的,是七头含怒已久的猛虎。
孙大牛怒吼一声,像一头蛮牛般撞了过去,直接将一名亲卫撞飞了七八米远。
王战的身影,则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欺近了囚车。
“咔嚓!”
他手中的钢刀,一刀便劈开了囚车上的大锁。
囚车里,魏琛正惊恐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他看到那个蒙着脸,但眼神无比熟悉的黑衣人时,他吓得魂飞魄散。
“王战,是你,你想干什么?”他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无比尖利:“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重犯,你杀了我,就是谋反!”
“谋反?”王战一把将他从囚车里拖了出来,冰冷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魏琛,你看看我这张脸。”王战缓缓地,扯下了自己的面罩。
在跳动的火光下,魏琛看清了那张脸,那张他做梦都想撕碎的脸。
“你害死魏云将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义父?”王战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你嫁祸我们兄弟,追杀我们千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曾与你并肩作战?”
“你把老赵的尸体从坟里刨出来,一脚踹倒他墓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曾笑着喊你一声将军?”
王战每说一句,手中的刀,便在魏琛的脖子上压深一分。
“不,不要杀我,王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魏琛彻底崩溃了,他涕泪横流,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求求你,饶我一命,我把所有家产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
“晚了。”王战的眼中,闪过张奎和赵虎的脸。
“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你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下去给他们磕头认错吧。”
“噗嗤!”
冰冷的刀锋,划破了温热的喉管。
魏琛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王战收刀,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他没有擦,只是对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轻声说了一句。
“老赵,安息吧。”
“老大,解决了,快走!”李四的声音传来。
王战不再停留,他重新蒙上面罩,带着兄弟们,迅速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一群真正的幽灵。
只留下一个混乱不堪,充满了呻吟和恶臭的营地,和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第二天,刑部尚书陈志远看着魏琛的尸体,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土匪劫囚。
哪有土匪,只杀一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要的?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干净利落的复仇。
他想到了那个在北境大营,眼神如狼的年轻人。
良久,他长叹一声,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
“上报朝廷,我等在乱风坡遭遇悍匪,力战不敌,重犯魏琛,不幸被乱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