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死寂，地窖里血腥混着尸臭淤成一潭。
“呃…”齐若涵喉头痉挛，指甲死死抠进苏宸臂膀，指节青白。氰化钾的冰寒混着“黑寡妇”的灼痛在她血脉里绞杀，眼前阵阵发黑，只余苏宸染血的胸膛和那双近在咫尺、烧着疯火的眼。
“疤脸！压住她右肩！”苏宸的吼声像砂纸磨铁。他单膝压住齐若涵挣扎的腿，染血的左手铁钳般锁死她手腕，右手那柄柳叶刀寒光一闪，精准刺入她肘窝青筋！
“殿下——！”青鸢目眦欲裂，短剑出鞘直劈苏宸后颈！
铛！
疤脸的长矛毒龙般横架，震得青鸢虎口崩裂！“想她死就砍！”疤脸独眼赤红，矛杆死死下压齐若涵右肩，力道大得几乎碾碎骨头，“主公在放血！”
暗红近黑的血箭顺着刀口飚出，溅在苏宸脸上。他眼皮都没眨，刀锋一挑一压，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污血带着刺鼻的苦杏仁味涌出，齐若涵绷紧的身子猛地一颤，喉间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
【叮！‘铁血战躯’超负荷！毒素侵蚀加速！生存点-200！警告：宿主血液毒素浓度临界！】
【‘尸毒抗性（初级）’激活！中和效率30%！目标‘齐若涵’氰化物代谢加速！生存点 100！】
“不够！”苏宸盯着刀口涌出的血颜色变浅，却仍带着不祥的紫黑，猛地抬头，染血的脸如同恶鬼，“青鸢！酒！最烈的！”
青鸢被他眼中疯戾慑住，下意识将腰间银壶砸过去。苏宸拍开泥封，仰头灌下大口烈酒，辛辣灼烧喉管，随即“噗”地全喷在齐若涵肘窝刀口上！
“啊——！”齐若涵被剧痛刺得弓身惨叫。
“按住！”苏宸暴喝，沾着酒液的柳叶刀闪电般划过自己左腕！深黑粘稠、泛着诡异幽光的血瞬间涌出！他将手腕死死压在齐若涵放血的刀口上！
两处伤口血肉相贴！他的毒血混着残酒，汩汩灌入她的血脉！
“你疯…”青鸢的尖叫噎在喉咙。
地窖里落针可闻。只听见血肉交融处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毒蛇舔舐。齐若涵的抽搐奇迹般平息下去，青紫的指甲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气，喉头那破风箱般的抽吸渐渐转为急促却规律的喘息。而苏宸的脸色，却以恐怖的速度灰败下去，后背那道被鬼头大刀撕裂的伤口，渗出的血彻底变成墨汁般的漆黑。
【叮！宿主启动‘血饲’！目标‘齐若涵’双重毒素中和率65%！脱离致命危险！】
【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滑！尸毒反噬加剧！铁血战躯崩溃！生存点-500！】
【魅力光环（燃烧版）：目标‘齐若涵’潜意识抗拒毒素排斥反应！精神链接深度共鸣！】
“主…主公？”疤脸看着苏宸涣散的瞳孔，声音发颤。
苏宸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身体却猛地一歪，重重砸在齐若涵身侧，溅起一片污浊的血泥。鬼头大刀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苏宸！”齐若涵嘶哑的喊声破喉而出。她竟挣扎着半撑起身，染血的手颤抖着探向他鼻息——微弱，滚烫！
三个时辰后。地窖角落。
一盏破陶灯如豆，映着齐若涵依旧苍白却有了生气的脸。她裹着青鸢紧急找来的狐裘，看着几步外草垫子上昏死的苏宸。疤脸正用烈酒冲洗他后背那道翻卷的、边缘发黑的伤口，每淋一下，昏迷中的苏宸都无意识地抽搐。
“尸毒入骨。”疤脸声音沙哑，独眼在昏暗光线下浑浊不堪，“寻常人早烂透了。他…硬扛着把毒过给了殿下，自己兜了底。”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着烈酒，笨拙又用力地擦拭伤口深处渗出的黑血，“能不能醒，看阎王收不收这疯子了。”
齐若涵指尖蜷缩在狐裘里，残留着苏宸血液滚烫的触感。她看着他被血污覆盖的脸，看着那道横贯肩胛骨的旧疤——细长、深邃，绝非寻常刀剑能留。这人身上，到底叠着多少层死里逃生？
“他肩上的旧伤，”齐若涵开口，声音冷涩，“怎么来的？”
疤脸动作一顿，浑浊的独眼掠过一丝复杂：“回殿下，不清楚。属下半月前在流民堆里撞见他时，那疤就在了。深得很，像是…被铁矛捅穿又硬拔出来似的。”
铁矛？贯穿伤？齐若涵凤眸微眯。这绝非一个养尊处优的废物世子该有的印记。
“公主殿下。”青鸢悄无声息地跪在一旁，奉上一卷薄如蝉翼的雪蚕纸，声音压得极低，“都护府暗线急报。”
齐若涵展开，蝇头小字在昏灯下跳动：
“…赵德安外宅遇刺前夜，有秘使持都护螭龙符出入北营。当夜，军械库‘遗失’淬毒棱刺三柄，编号：丙柒、丙拾壹、丙拾玖…经查，刺客尸身所携凶器碎片，纹路与丙拾壹棱刺血槽吻合！”
“秘使者，都护府长史…周显！”
螭龙符！周显！齐若涵指尖一颤，薄纸边缘被捏出裂痕。果然是他！父皇安插在北凉的眼线，竟成了捅向自己的毒牙！
“周显现在何处？”
“已…畏罪自尽于府衙书房。”青鸢声音带着切齿的寒意，“发现时，书案留血书一封，言‘愧对朝廷，以死谢罪’。然其心腹幕僚及…掌管毒物配给之司库，皆于今晨暴毙，仵作验为‘突发心疾’。”
死无对证！斩草除根！好利落的手段！齐若涵胸口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喉头又是一阵腥甜上涌。她强行压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昏迷的苏宸。若非这疯子以命换命，此刻自己早已是一具冰冷的、被“突发心疾”掩盖毒杀真相的尸体！
“殿下，”青鸢忧心忡忡，“此地已成险地！周显虽死，都护府根基未动！若知您未死…”
“本宫若走，”齐若涵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斩冰断铁的决绝，凤眸锁住草垫上气息奄奄的苏宸，“他必死无疑。”
青鸢哑然。疤脸擦拭伤口的动作却更重了几分，仿佛要将那溃烂的黑肉硬生生刮掉一层。
夜半，风雪骤急。
地窖深处，苏宸猛地睁开眼！
没有光。只有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冰寒，还有一股…萦绕鼻端的、清冽又熟悉的冷香？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齐若涵竟和衣蜷在他草垫旁的地上，裹着那件沾满血污泥渍的狐裘，睡着了。清绝的侧颜在昏暗中褪去所有锋芒，眉头紧蹙，仿佛在梦中也被什么死死缠住。一只冰凉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他滚烫的手腕上，指尖正压着他割开放血的伤口边缘。
苏宸想动，身体却像被拆碎的破偶。剧痛撕扯着每一寸神经。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骂了句狗系统。
【叮！宿主苏醒！生命体征：极度虚弱（尸毒抑制中）！状态：中度感染（背部贯穿伤）！生存点：-50（每小时持续扣除）！】
【检测到特殊环境：‘公主的临时病榻’！被动技能：‘铁血战躯（残）’微量恢复启动！】
【齐若涵潜意识守护状态持续！精神链接稳定！魅力光环（微弱）转化为‘生命维系（微弱）’！】
呵…魅力光环变ICU维生系统？苏宸想笑，却牵动伤口，疼得眼前一黑。他费力地挪动唯一能动的右手手指，一点，一点，蹭向腰间——那里，柳叶刀的刀柄冰凉坚硬。
指尖终于触到刀柄的瞬间，草垫边的人猛地一颤。
齐若涵倏然惊醒！凤眸在黑暗中睁开，瞬间恢复清明与锐利，如同冰封的寒潭乍裂。她第一时间看向苏宸的手——那只染满血污、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攥着刀柄。
四目相对。
黑暗中，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干裂渗血，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地里濒死的狼，燃烧着最后一点不甘的火。
“殿下…”苏宸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您这‘暖床’的规矩…咳…有点费命啊…”
齐若涵没有说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浑身是毒、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还在嘴硬的疯子。许久，她冰凉的手指，在他滚烫的手腕伤口边缘，极轻、极快地拂过。
然后，她收回手，撑着冰冷的地面站起身，狐裘滑落，露出同样沾满污秽的月白常服。她走到地窖中央，迎着破陶灯如豆的光，背影挺直如孤绝的玉山。
“青鸢。”
“传本宫令。”
她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铁坠地，砸碎地窖的死寂：
“即刻飞鹰传讯京城，八百里加急！”
“北凉都护周显，勾结匪类，贪墨军资，私藏剧毒，戕害流民，更遣‘夜不收’行刺钦差…”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在尸山血海上刻下判词：
“…罪证确凿，已畏罪伏诛！”
“着…北凉镇守副将赵莽，暂代都护府一应军政！”
“令其亲率镇守营精锐…”
齐若涵霍然转身，凤眸在昏暗中炸出寒光，直刺地窖入口外呼啸的风雪：
“…三日之内，踏平血狼帮余孽盘踞之黑风寨！”
“寨中匪首独眼狼…”
“本宫要活的！”
“押送黑旗营洼地——”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草垫上气息微弱的苏宸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交由苏宸世子…”
“…亲、自、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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