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官驿地窖。
火把噼啪炸着油星，光线昏黄粘稠，在石壁上拉扯出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沉滞得能拧出水，浓烈的草药味、陈年土腥气，还有一股新鲜而甜腻的…尸臭，死死糊在人的口鼻上。
齐若涵站在地窖入口的石阶上，一袭月白常服外罩着件宽大的靛蓝粗布围裙，脸上蒙着苏宸不知从哪个郎中那儿顺来的素白面巾，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凤眸。饶是如此，每一次呼吸，那股混杂着腐败内脏和草药的气息都直冲颅顶，让她胃袋阵阵抽搐。她身后半步，青鸢同样装扮，脸色比面巾还白，右手死死按在腰间的短剑柄上，指节泛青。
地窖中央，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草席掀开。赵德安那张干瘦的脸在火光下泛着死鱼的灰白，大张着嘴，舌头肿胀发紫，眼睛圆瞪着，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胸口心脏位置，一个不大的血窟窿，边缘凝固着黑红的血痂。
苏宸就站在尸体旁。
他没蒙面巾，只把袖口用麻绳紧紧扎起，露出的小臂线条精悍。手里还是那柄柳叶刀，刀身在火把下泛着幽幽冷光。他正俯身，刀尖精准地拨开赵德安胸前被血浸透的衣料，露出那个致命的创口。
“角度刁钻，直透心窍，创口小，边缘平滑，出血量却异常大…”苏宸的声音在地窖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凶器细长、尖锐、带血槽，入体后搅动过…是行家手法。”
他边说，边用小刀在创口边缘轻轻刮拭，刮下一点凝固的血痂和极细微的组织碎屑，放在旁边一片洗净的瓦片上。动作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叮！尸检技能熟练度提升！‘法医圣手’称号碎片 1！生存点 50！】
【‘断案如神（初级）’生效：创口特征关联→军用棱刺/特制分水刺！生存点 100！】
军用棱刺？苏宸眼神微凝。
“这…这就是证据？”青鸢的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和厌恶，隔着面巾闷闷传出，“一个死人，一个血窟窿？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很多。”苏宸头也不抬，刀尖下移，挑开赵德安紧攥的右手。几根枯瘦的手指僵硬地蜷曲着，指甲缝里嵌着几丝深蓝色的…织物纤维。“比如，他死前抓到了凶手身上的一点东西。”苏宸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丝纤维剔出，放在另一片瓦片上。“比如…”
他刀锋一转，猛地刺入赵德安胸前的血窟窿！
“你干什么？！”青鸢厉喝，短剑几乎出鞘！
齐若涵抬手止住她，凤眸死死盯着苏宸的动作，瞳孔微缩。
苏宸手腕极稳地转动刀柄，柳叶刀在狭窄的创道内灵巧地探入、旋转、刮擦。片刻后，他缓缓抽出刀身。刀尖上，赫然挑着一小片比米粒还小、沾满粘稠黑血的…铁灰色金属碎片！
“比如，凶手用的家伙虽然利索，但捅得太狠，崩了刃口。”苏宸将刀尖凑近火把，那碎片在火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带血槽的棱刺，精铁锻打，但淬火似乎有点问题…内里脆了点。”
【叮！发现关键物证：凶器崩刃碎片！材质分析：劣质精铁（北凉边军制式？）！生存点 200！线索指向性强化！】
“边军？！”疤脸沙哑的声音在地窖角落响起。他不知何时也下来了，靠墙站着，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那碎片，脸上疤痕狰狞扭动，“赵德安这狗官…惹上边军的人了？”
“未必是惹上。”苏宸将碎片也放到瓦片上，直起身，目光扫过赵德安大张的嘴和肿胀的舌头，最后落在他颈侧一处极其隐蔽的、针尖大小的暗红点上。“也可能是…知道的太多，被主子灭口了。”他刀尖精准地点在那红点上，“细针封穴，瞬间麻痹声带。所以他死时，连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瞪着眼。”
地窖里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赵德安圆瞪的双眼在火光下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齐若涵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死亡和金属味道的空气让她肺部刺痛。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尸体那令人不适的细节上移开，看向苏宸：“人证？烂牙刘何在？”
“死了。”苏宸语气平淡，像在说天气，“昨儿半夜，烂牙刘的耗子窝走水，烧得干干净净。仵作说里头有两具焦尸，一大一小，像是烂牙刘和他那个病恹恹的小孙女。烧得太透，连是不是他们都难说。”
青鸢倒抽一口冷气。齐若涵兜帽下的唇抿得毫无血色。斩草除根！干净利落得令人心寒！
“所以，”齐若涵的声音更冷了，带着冰碴，“你所谓的铁证，就是两具尸体，几丝布头，一小片铁渣？凭这些，就想定一个户部主事的罪，掀北凉的盖子？”
“不够吗？”苏宸忽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他随手将柳叶刀在旁边的水桶里涮了涮，甩掉血水，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把还沾着湿气的刀，刀柄朝前，递向了齐若涵。
“殿下。”
“纸上谈兵多没劲。”
“想知道这案子里的‘规矩’有多深？”
苏宸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邪性，火光在他眼底跳跃：
“来，搭把手。”
“咱们把这老小子心窝子里的‘规矩’…”
“亲手——剜出来看看？”
地窖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青鸢的剑彻底出鞘，寒光直指苏宸：“放肆！”
疤脸握紧了拳头，独眼凶光毕露。
连角落里的灰鼠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齐若涵却一动不动。她看着苏宸递过来的刀，刀柄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刀尖的水珠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那湿痕旁边，就是赵德安死不瞑目的脸。
她能闻到刀身上极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水汽。
她能感受到地窖里所有目光的聚焦，惊骇、愤怒、恐惧…还有苏宸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又冷静的期待。
时间仿佛被拉长。火把的爆裂声格外刺耳。
【叮！魅力光环（微弱）超负荷运转！目标‘齐若涵’处于精神临界点！好感度剧烈波动：-10→-20→-5（极端厌恶与极致探究剧烈撕扯）！】
【警告：目标精神压力过大！请宿主谨慎操作！】
【触发特殊情景任务：‘公主的手套’！任务要求：引导齐若涵触碰核心物证（凶器碎片/毒物残留）！任务奖励：生存点 1000！‘皇家认证法医’称号（伪）！魅力光环效果永久性微弱提升！失败惩罚：好感度锁定-50（不死不休）！】
苏宸心里骂了句狗系统火上浇油，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将刀柄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齐若涵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怎么，殿下？”苏宸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在地窖的嗡鸣中格外清晰，“金銮殿上翻云覆雨易…”
“这死人堆里…”
“摸一摸真相的胆子…”
“都没有？”
齐若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凤眸深处那翻腾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冻结万年的寒冰，以及寒冰之下…一丝被彻底点燃的、近乎自毁的疯狂火焰！
她没有接刀。
却在青鸢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猛地向前一步！
月白的衣袂擦过苏宸手中的刀锋！
她径直走到木板床边，俯视着赵德安胸前那个狰狞的血窟窿。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她胃里翻江倒海，强行压下。
然后，在所有人石化的注视下，齐若涵伸出带着粗布手套的右手。那手，修长、莹白、本该执掌玉玺或抚弄琴弦。
此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颤抖，精准地、缓慢地…探向了苏宸之前用刀刮拭下来、放在瓦片上，那一小片沾满黑血的、凶器崩刃的铁灰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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