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在药柜前整理着什么。
那人身形窈窕,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筷子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
周胜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映入眼帘。
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嘴唇不点而朱。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清冷。
是她,方晴。
周胜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原主零星的记忆。
县里来的高材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下放到村里卫生院。
平时不苟言笑,医术却很高明。
“小方医生,麻烦你了,这么晚还打扰你。”
周树根显然认识方晴,他那火爆脾气在对方面前收敛得一干二净。
“我这不争气的孙子,从山上摔下来,把腿给磕了,你快给瞧瞧。”
方晴的目光从周树根身上移开。
落在了被王铁牛架着的周胜身上。
她的视线很平静,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从周胜的脸,扫到他那条破烂不堪的裤腿。
当看到那混杂着泥土、血污和墨绿色药粉的伤口时。
她那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把他扶到床上去。”
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周胜被扶到床上躺下。
方晴走过来,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戴上了一双乳胶手套。
“裤子脱了。”
她言简意赅。
周胜愣了一下,随即在王铁牛的帮助下,费力地把那条破裤子褪了下来,露出了整条伤腿。
灯光下,那道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虽然已经止血,但皮肉外翻,边缘还能看到一些墨绿色的粉末残留。
“这是什么?”
方晴指着那些药粉,看向周树根。
“呃,这个……是俺们村里治跌打损伤的土方子,草药磨的粉。”
周胜含糊其辞。
方晴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她取来剪刀和镊子,又端来一盆温水,开始清理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业。
冰凉的镊子夹着棉球,一点点擦去血污和药粉。
当棉球触碰到伤口深处时,周胜还是疼得闷哼了一声。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对劲!
系统出品的“速效金疮药”,效果是肉眼可见的。
可现在,方晴清理伤口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伤口依旧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除了止血效果拔群,那所谓的“快速愈合”,根本没有出现!
坑爹的系统!
这药效也太“速效”了吧?就管个止血?
周胜心里把系统骂了一万遍,但转念一想,这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如果伤口真的当场愈合,那才叫没法解释。
现在这样,一个效果神奇的“止血土方”。
反倒更符合逻辑。
方晴清理了很久,才把伤口彻底弄干净。
她凑近了,仔细观察着伤口边缘的肌肉组织。
甚至用镊子轻轻碰了碰。
周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方晴直起身子,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看向一脸紧张的周树-根和王铁牛,淡淡地开口。
“没什么大事。”
“就是从高处摔下来,腿被尖锐的石头砸裂了口子,看着吓人,没伤到骨头。”
她下了结论。
“还好你们那个土方子止血效果不错,不然流血都够他喝一壶的。我给他上点消炎药,再重新包扎一下,这几天注意别沾水,好好休养就行了。”
呼——
周树根和王铁牛同时松了口气。
周胜也暗自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完美!
方晴转身去拿药,取来纱布和一瓶药水,开始给周胜敷药。
冰凉的药水浸润着纱布,轻柔地覆盖在伤口上,带来一丝丝清凉的刺痛。
方晴的动作熟练。
很快,一个整齐的绷带结就打好了。
她收拾好东西,摘下乳胶手套,恢复了那副清冷淡然的神情。
“好了,伤口不深,没有伤到筋骨,算是万幸。”
她看向周胜,声音平淡如水。
“我给你开了些消炎药,记得按时吃。两天后来我这里换一次药。”
“谢谢你,小方医生。”
周胜挣扎着坐起来,诚恳地道谢。
方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在了周胜的伤口上。
她行医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口,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土方草药。
可像这种止血效果如此迅速的“土方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没有多问。
周树根和王铁牛千恩万谢地将周胜扶了起来。
老爷子在外面脾气再爆,对着这位有文化的“小方医生”。
也是客客气气的。
“走!回家!”
周树根不由分说,和王铁牛一左一右。
再次把周胜架上了那辆破旧的板车。
……
月光如水,洒在回家的土路上。
王铁牛在前面卖力地拉着车,周树根则默默地跟在车旁。
一路上一言不发。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怒气早已消散。
终于,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王铁牛刚把板车停稳,那扇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两张写满了焦灼的俏脸,出现在灯光下。
正是缇娜和安琳。
她们显然已经知道了消息,死死地盯着被扶下车的周胜。
当看到周胜那条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左腿时。
缇娜那双眸子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
终于滚落下来。
“周!”
她发出一声惊呼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周胜。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周胜胸前的衣襟。
滚烫得让他心口发疼。
“我没事,没事了,别哭。”
周胜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拍着妻子颤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站在一旁的安琳,虽然没有像姐姐那样扑上来。
但她那张脸蛋,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紧紧咬着嘴唇,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周胜腿上的绷带。
“真的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周胜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知道,肯定是王铁牛去借车的时候,把事情告诉了她们。
这两个女人,恐怕已经在家门口守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