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种眼看兄弟陷入死地,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和恐慌。
地面在震动。
周胜甚至能闻到熊瞎子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腥臊味。
跑?
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就算能跑,一个受了伤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头发疯的熊?
后退,就是死路一条!
死亡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笼罩下来,周胜的大脑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明。
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压倒了腿上的剧痛,也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没有后退。
没有试图爬起来逃跑。
就在那头彻底疯狂的熊瞎子,循着声音,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向他扑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周胜做出了一个让树上的王铁牛几乎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蓄力的猎豹,用尽仅存的力量,一个翻滚!
不是后退,而是向前!
主动冲向那头因剧痛而仰天咆哮的巨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周哥一定是疯了!
可下一秒,王铁牛就明白了周胜的意图。
熊瞎子因为双目尽毁的剧痛,正高高仰起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这个动作,让它胸前和下颚的防御彻底洞开!
它最柔软、最没有角质层和厚实脂肪保护的下颚与咽喉,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周胜的面前!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是用命去赌的机会!
周胜的眼中,再没有那挥舞的利爪,没有那庞大的身躯。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那片因为惨叫而剧烈颤抖的、柔软的皮肉!
他翻滚的身形骤然停止,右腿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以此为支点,稳住下盘。
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被他调动起来,顺着腰腹的扭转,通过脊椎,传递到肩膀,再灌注到右臂!
他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硬弓!
“嗬!”
一声低吼从周胜的喉咙深处挤出。
他汇聚了全身所有力气的右拳,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自下而上,如同一枚呼啸的炮弹。
狠狠地!
轰在了熊瞎子那柔软的下颚上!
“砰!”
那不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更像是铁锤砸在了一块半凝固的猪油上。
熊瞎子那穿云裂石的咆哮,被这一拳硬生生给打断了!
它的惨嚎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古怪的“咯咯”声。
庞大的头颅被巨力冲击,猛地向后仰去。
有效!
周胜心中一喜,来不及感受拳锋上传来的剧痛。
左手已经闪电般按在了熊瞎子满是腥膻气息的胸膛上,借力稳住身形。
他的身体如同扎根在大地之上,而右拳,则化作了不知疲倦的铁锤!
趁你病,要你命!
“砰!”
第二拳!
依旧是同一个位置!
这一次,周胜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节,突破了皮肉的阻碍,深深嵌入了进去。
温热粘稠的液体,瞬间溅了他满头满脸。
“砰!砰!砰!”
周胜彻底放弃了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一拳!
又一拳!
他根本不去看来不看,只是机械地将自己所有的力气,全部倾泻在那一方小小的位置上。
拳头砸烂了。
指骨似乎已经断裂,每一次挥拳,都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不停地挥拳,砸下!
树上的王铁牛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树下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瘦弱的周胜,半骑在那头庞然大物的身上,一拳一拳,将那头凶悍绝伦的熊瞎子,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黑熊的挣扎,在这一拳又一拳的重击下,变得越来越微弱。
它挥舞的熊掌渐渐垂落,庞大的身躯开始摇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黑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色的唾沫,从它的嘴角不断涌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只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周胜的右拳再次砸下时,那头巨兽微微抽搐了一下,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向一侧倒去。
“轰隆——!”
地面再次剧烈震颤,激起漫天烟尘。
世界,终于安静了。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周胜保持着挥拳的姿势,僵硬了数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和肌肉,才终于松弛下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了熊瞎子温热的尸体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空气中的血腥味,呛得他直咳嗽。
“周……周哥……”
王铁牛颤抖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棵高高的桦树上滑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周胜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浑身是血,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周胜,声音都在发颤。
“周哥!你没事吧!你的手!”
周胜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然后扯了扯嘴角。
想笑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脸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虚弱地摆了摆那只完好的左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死不了……”
周胜靠在熊尸上,庞然大物尚有余温。
他剧烈喘息着,强行打断了王铁牛的惊呼。
“别管手了。”
周胜的目光扫过王铁牛。
“去,把熊胆取出来,趁着血还热乎,这玩意儿能卖大价钱。”
王铁牛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卖钱?
周哥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想这个?
“欸!好!我这就去!”
他重重点头。
他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从腰间抽出那把磨得锃亮的剥皮小刀。
刀柄因为紧张,被他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
“从哪儿下刀啊,哥?”
王铁牛凑近那头黑熊,浓烈的血腥熏得他一阵头晕,但他还是强忍着,望向周胜。
“胸口往下,软的地方。别划深了,小心弄破了胆,那就不值钱了。”
周胜的声音很低。
王铁牛应了一声,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刀尖刺入黑熊厚实的皮毛。
刀刃很锋利,可熊皮坚韧得超乎想象。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划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