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失了魂的木偶,呆呆地看着几米外血泊中的孙淞,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车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巷口外的混乱尖叫、汽车警报的刺耳鸣响、人群惊恐的呼喊……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王珍珍和马小玲僵立在巷子深处,如同两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疯狂窜上头顶,冻得她们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马小玲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一种求证噩梦般的动作,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腕。腕上那只精致的女式手表,秒针正跳过最后一格。
表盘上,清晰地显示着。
戊寅年,十月初二。
下午,三时零一分。
未时。
正好一分钟。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王珍珍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
巷子深处,那张承载着诡异与死亡的旧木桌、那面写着“无所不知”的破旧古旗、那本空白的厚重古书,连同那个穿着黑色中山装、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的青年——全都消失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原地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壁和潮湿的地面。
几缕浑浊的光线从巷口斜射进来,照见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安静得只剩下王珍珍自己急促的、压抑着恐惧的呼吸声。
“不见了。”
她喃喃着,声音带着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圆框眼镜后的双眼空洞地瞪着那片空地。
“刚才还在的……人呢?”
马小玲的脸色同样凝重。
她迅速上前几步,锐利的目光扫过巷子尽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伸手在青年方才坐的位置挥了挥。
触手所及,只有冰冷的空气和粗糙的墙面。
没有法术残留的波动,没有空间挪移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就像那个青年和他的一切,从来都只是她们脑中臆想出来的幻影。
但这幻影,却精准地预言了一条生命的终结,就在她们眼前,分秒不差。
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比这初冬的冷风更刺骨,牢牢攫住了王珍珍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马小玲的胳膊,指尖冰凉。
“小玲。”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后怕。
“别怕!”
马小玲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力回握住王珍珍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她强迫自己语调轻松起来,带着惯常的、驱散恐惧的明快。
“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跑得倒挺快!肯定是怕那个烂赌鬼的同伙来找麻烦,溜了呗!你看,连桌子都扛走了,手脚倒是利索。”
她拉着王珍珍转身,大步朝巷口走去,刻意避开那片狼藉的血泊和远处围观的人群,也避开王珍珍惊惶失措的眼神。
“巧合!绝对是巧合!”
马小玲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说服王珍珍,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家伙肯定是个情报贩子,专门打听别人的隐私,然后危言耸听吓唬人骗钱!那个烂赌鬼坏事做绝,被车撞是早晚的事,正好被他碰上了,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他最后咒你的话,更是胡说八道,一个字都不能信!珍珍,你那么好,那么善良,老天爷都会保佑你的!别想了,我们回家!”
王珍珍被她拉着,踉跄地走着,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青年最后那冰冷的八个字。
“命悬一线,魂归渺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生疼。还有那瞬间消失的景象,太过诡异,远超常理。
她看到马小玲紧绷的侧脸和刻意营造的轻松,只是地点了点头,手指却将马小玲的衣袖攥得更紧,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翌日,樱花国。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密的雪片,无声地飘落在古老的温泉小镇。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着远处的山峦。
一栋规模宏大、却透着一股陈腐暮气的温泉酒店矗立在半山腰,飞檐斗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像戴着一顶沉重的白帽。
“呼……好冷啊!”
马小玲跺了跺穿着精致皮靴的脚,朝冻得发红的手心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长款羽绒服,帽檐一圈蓬松的狐狸毛衬得她明艳的脸蛋更加精致。
王珍珍站在她身边,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依旧带着几分恍惚的眼睛,望着眼前这栋在风雪中沉默的建筑。雪花落在她的眼镜片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昨天港岛街头那惊魂的一幕和算命青年最后冰冷的话语,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她心头,驱之不散。
即便经过一夜的飞行和休息,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安,依然让她有些精神恍惚。
“珍珍?”
马小玲察觉到她的沉默,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晃了晃。
“还在想昨天的事?都说了是巧合啦!你看这里多安静,多漂亮!等会儿泡个热乎乎的温泉,保管你什么烦恼都忘光光!然后我们再去血拼,听说这边的药妆店超好逛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和期待。
感受到好友的关心和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王珍珍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点了点头。
“嗯,我没事,小玲。泡温泉应该会很舒服。”
她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洁白的雪景和温泉酒店上,试图驱散心底那片阴霾。
两人拖着行李箱,踩着松软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朝酒店正门走去。
距离酒店大门还有十几步远,马小玲的脚步却毫无预兆地猛地顿住了。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
那双漂亮的眼睛眯起,瞳孔深处仿佛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温泉酒店。
在她那双能看到常人无法窥见之物的灵眼中,眼前这座富丽堂皇、在风雪中显得宁静平和的酒店,却完全笼罩在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绿色烟雾之中!
那烟雾翻滚涌动,如同活物,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极致的怨毒、痛苦和不甘,几乎要凝成实质,粘稠地附着在酒店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扇门窗上。
那怨气之深重、之庞大,是她生平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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