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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铜锣的饥饿

铜锣在吸我的血。

我坐在祠堂门槛上,手掌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血珠仍不断渗出,沿着掌纹滑落,滴在铜锣中央。血珠一接触锣面,立刻就被吸收,连痕迹都不留,只有那淡得几乎透明的血手印微微发亮,像是得到了某种餍足的回应。

我本该感到恐惧,但此刻却有种诡异的平静。铜锣在吞噬我的血,而我的意识却愈发清醒,甚至能听见远处老槐树下传来的窃窃私语——那绝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在泥土下蠕动时发出的黏腻声响。

周家的血...

我猛地抬头,祠堂院墙外,一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不是无面女,那影子太矮小,像个孩子,但移动的姿势却扭曲得不似人形——它四肢着地,脖子却诡异地向上仰着,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脑袋爬行。

铜锣突然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那白影立刻缩进阴影里,消失不见。

我低头看锣,血手印的边缘浮现出新的纹路,像是一行小字:

子时,老井。

2.井中的秘密

我本想立刻回家,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向村中央的老井走去。白天的村庄本该热闹,可今天却安静得可怕,连一声鸡鸣都听不见。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躲着什么。

老井的辘轳上缠着新鲜的麻绳,绳子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我探头向井中望去,水面黑得像墨,映不出我的倒影。

你终于来了。

王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跌进井里。她比昨天看起来更老了,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眼睛浑浊发黄,手里攥着一把干枯的艾草。

您知道我会来?我握紧铜锣,血手印的位置隐隐发烫。

王奶奶没回答,只是颤巍巍地指了指井壁。我凑近看,发现潮湿的砖缝里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撮长发,发梢还连着块惨白的头皮。

昨晚李家的闺女掉进去了。王奶奶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但我们都知道,不是掉进去的......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爷爷当年心软了,现在轮到你来还债。铜锣要血,就给它血,不然全村人都得死!

井水突然咕咚一声,冒了个泡。王奶奶像受惊的动物一样跳开,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再次看向井中,这次水面映出了我的脸——但那张脸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她张着嘴,黑洞洞的口腔里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线虫在蠕动。

救......我......

水中的我无声地说着,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井里伸出,抓住了我的衣领!

3.井底亡魂

我拼命向后仰,那只手却越抓越紧,指甲陷入我的锁骨。铜锣咣地砸在井沿上,血手印迸出一道红光,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但我的衣领上留下了五个漆黑的指印,散发着腐肉的恶臭。

井水剧烈翻腾,像是煮沸了一般。我踉跄着后退,突然注意到井台侧面刻着一行小字:

周永年封无面于此,癸卯年七月十五。

今天正是七月十四,鬼门开的前夜。

铜锣上的血手印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蠕动。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掌纹正在变化,逐渐形成和铜锣上一模一样的血手印!

啊——

我跪倒在地,疼痛让视线模糊。恍惚中,我看见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井口爬出,有男有女,全都穿着几十年前的旧式衣服。他们排着队,机械地向老槐树方向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最可怕的是,队伍末尾跟着一个小女孩,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虽然她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笑。那是李家的闺女,昨晚掉进井里的那个。

4.血契仪式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爷爷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长衫,背对着我站在梨树下。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小默。爷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间不多了。

他转过身,我惊恐地发现——他没有脸。本该是面部的位置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偶尔闪过几张陌生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定格在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容上,和祠堂画像中被划花的脸一模一样。

曾......曾祖父?

周家的打更人,死后不入轮回。爷爷——或者说占据爷爷身体的东西——缓缓说道,我们的魂魄会融入铜锣,世代镇邪。但你爷爷破了规矩,现在轮到你来补全。

他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触感冰凉粘腻,像是井里的水草:子时三刻,带着铜锣去槐树下。用你的血唤醒沉睡的亡魂,完成血契。

否则,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数人合在一起的嘶吼,无面女会带走全村人!

一阵阴风吹过,梨树剧烈摇晃,枯叶如雨般落下。再抬头时,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留着一滩黑水,水中有个模糊的倒影——不是我,而是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子,正缓缓抬起没有五官的脸......

5.午夜仪式

子时的梆子声准时响起,但不是来自村口,而是从我怀中的铜锣里发出的。

我站在老槐树下,铜锣摆在树根处,旁边放着从祠堂取来的七把小刀。树根裸露的部分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吸饱了鲜血。树皮下隐约可见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时隐时现。

咣——

我敲响第一声锣,树冠剧烈摇晃,无数枯叶飘落。

咣——

第二声,树根下的泥土开始松动,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咣——

第三声刚落,一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

我抓起第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划开左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浇在那只手上,它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但树根周围又伸出更多的手,密密麻麻,像是从地狱探出的求救信号。

以血为契,以魂为祭......

我念着从皮册上学来的咒语,一把接一把地拿起小刀,在双臂划出七道伤口。鲜血浸透树根,整棵槐树开始颤抖,树皮裂开,流出暗红色的汁液。

铜锣上的血手印现在鲜红如初,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失血过多让视线发黑,恍惚中,我看见无数人影从树下爬出,他们排着队走向铜锣,一个接一个地融入锣面。

最后出现的是无面女,她站在我面前,长发无风自动。虽然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审视我。

为什么......帮我们......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个亡魂的合音。

不是帮你们,我虚弱地笑了,是帮我自己。

我举起最后一把刀,狠狠刺向铜锣中央!

咣!!!!

震耳欲聋的锣声响彻全村,无面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像烟雾般被吸入锣中。槐树轰然倒塌,树根下露出数十具白骨,每具骨头的天灵盖上都有一个细小的孔洞——是被铜钉钉穿的痕迹。

我瘫倒在地,看着自己的血和树根的红汁混在一起,渗入泥土。铜锣静静地躺在身边,血手印现在变成了两个——一个是我曾祖父的,一个是我的。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要亮了。

但我知道,这场噩梦远未结束——因为铜锣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新鲜的裂痕,而裂痕的形状,正是一张狞笑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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