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将山林裹得密不透风。
林凡拄着钢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肩的碎骨在胸腔里摩擦,每动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后心的阴寒掌力像条冰蛇,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半边身子都发僵;脸上的青黑纹路还在发烫,像有无数根针在皮肤下游动。
钢刀的刀刃在地上拖出“咯吱”的声响,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全靠石皮功的韧性强行稳住身形。
怀里的黑玉断续膏盒子早就被血浸透,药膏顺着缝隙往外渗,在衣襟上凝成深色的硬块——那是郑老之前赏赐的药,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快到了…就快到了…”
林凡咬着牙,舌尖尝到了血的腥甜。
他能看到武馆后墙的轮廓了——那道爬满枯藤的土墙,在晨雾里像头沉睡的巨兽。
就是这道墙,半年前他还只能偷偷扒着墙头看别人练拳,如今却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目标。
距离墙根还有三丈时,体内的阴寒掌力突然爆发。
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涌上大口的血,身体再也撑不住,像段断木般向前扑倒。
钢刀“哐当”掉在地上,溅起的尘土混着血,糊了他满脸。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后领。
那力道很稳,带着种不容抗拒的沉稳,不像赵麻子的阴狠,也不像疤脸的暴戾。
“唉。”
一声低叹在耳边响起,像老槐树的叶子落在水面。
林凡再次睁开眼时,闻到了淡淡的松烟味。
昏黄的灯火在头顶跳动,照亮了石室的穹顶——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他躺在一张冰凉的石床上,身上的血污被擦干净了,右肩和后腰的伤口被重新包扎,缠着厚厚的布条,隐约透出药膏的清凉。
“醒了?”
郑老坐在石床旁的蒲团上,手里摩挲着个紫砂茶杯,茶水冒着热气。
他的棉袍沾了点血,显然是刚才处理伤口时蹭到的,浑浊的老眼里带着审视,落在林凡脸上那淡去却未消失的青黑纹路上。
林凡想坐起来,却被右肩的剧痛钉在石床上。
他看着郑老,喉咙发紧——破庙的厮杀太惨烈,赵麻子的死、脸上的纹路、体内的污染…这些都瞒不过锻骨境中期的馆主。
“躺着吧。”郑老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你的肩骨碎了三块,后心的黑水掌劲快侵入心脉了。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救不活。”
他起身走到石室角落的暗格前,转动石壁上的凸起——暗格“咔哒”弹开,里面摆着几个玉盒和瓷瓶。
郑老取出最上面的墨玉盒,打开时,一股清苦的药香漫开来:“黑玉断续膏,比你上次用的好。能续骨生肌,先稳住你的外伤。”
林凡看着他用竹片剜出药膏,小心地抹在自己右肩的纱布上。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像有无数细小的手在拉扯断裂的筋骨,原本火烧般的疼竟减轻了大半。
“你的体内,很乱。”郑老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黑水掌的阴毒、秘药的燥火、还有…一股阴邪的侵蚀之力。三者搅在一起,你的经脉快成筛子了。”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瞒不过。
郑老却没追问,只是从暗格取出个青瓷瓶,倒出三粒褐色的药丸:“这是‘清淤丹’,能化掉掌力的阴毒。但那股侵蚀之力…老夫也没办法。”他将药丸塞进林凡嘴里,“含着,用唾液化开,别嚼。”
药丸入口微苦,却带着股温润的药香,顺着喉咙滑下时,像有条暖流在清理经脉,后心的阴寒掌力竟退了几分。
郑老重新坐下,双掌抵住他的后心。
一股浑厚的内劲缓缓渡入——那力道不像赵麻子的黑水掌般霸道,也不像林凡的莽牛劲般刚猛,带着大地般的沉稳,顺着经脉缓缓流淌。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内劲像温柔的水流,将体内乱窜的掌力、药力和污染轻轻推开,护住脆弱的心脉。
石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郑老的内劲渡得很慢,每一次流转都精准地避开受损的经脉;林凡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青黑纹路在灯火下淡了些,像退潮的水渍。
半个时辰后,郑老收回手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林凡苍白却不再发青的脸,才松了口气:“掌力暂时压住了,污染…只能靠你自己。”
林凡终于能勉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谢馆主…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郑老重新坐下,端起凉透的茶,“武馆的弟子,不能死在外面不明不白。赵麻子的事,你打算怎么跟黑水帮说?”
林凡的手指在石床上蜷缩了一下。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弟子奉赵头目之命去城外查探,遭遇血狼帮伏击。疤脸带了十多个人,赵头目为护我…战死了。”
他避开了自己杀赵麻子的细节,只说伏击和战死。
郑老没看他,只是吹了吹杯里的茶叶:“黑水帮的人不傻。赵麻子是筋骨境中期,疤脸未必能杀他。但你活着回来,他们总得找个宣泄口。”他顿了顿,看向林凡,“你想怎么应对?”
“弟子…不知道。”林凡如实回答。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黑水帮,是体内的污染——郑老的内劲虽然温和,却没能彻底压制那股阴邪之力,它像藏在经脉深处的种子,还在悄悄扎根。
郑老看着他裸露的手臂,青灰色的石质纹理下,青黑纹路依旧顽固。
他突然叹了口气:“你的横练功法很奇特,但根基很扎实。是我见过最稳的皮肉境。但你用的方法太险了。”
“秘药、死战、阴邪之力…这些能催你快速变强,却也在挖你的根。”他的声音带着长辈的告诫,“力量像种树,得先扎稳根,再长枝叶。你倒好,为了长枝叶,把根泡在毒水里。”
林凡沉默着。
他知道郑老说得对。
从用黑水壮骨散开始,他就在饮鸩止渴。
可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没有慢慢扎根的机会——王魁的刁难、李瘸子的暗算、血狼帮的追杀…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
“这是给你的。”郑老留下墨玉盒和一瓶清淤丹,“黑玉断续膏能续骨,丹药能化毒。但污染的事,你得自己想办法。武馆藏经阁的‘外篇’里,或许有你要的答案。”
他走到石室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林凡说:“赵麻子的死,我会跟黑水帮说‘意外’。但你要记住,欠我的人情,迟早要还。还有…别让那阴邪之力彻底吞了你。否则,第一个清理你的人,会是我。”
最后一句话带着练脏境的威压,让石床都微微震颤。
郑老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只留下“咔哒”的落锁声。
林凡躺在石床上,看着穹顶的图腾。
石室里很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比之前沉稳了些,是清淤丹和黑玉断续膏的功劳。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肩的碎骨在愈合时,那股阴邪之力正顺着新生的筋骨,悄悄往上爬。
他拿起墨玉盒,打开时,黑玉断续膏的清苦气息漫开来。
这是郑老的人情,也是警告。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依赖秘药和死战了,必须找到净化污染的方法——藏经阁的“外篇”,或许真的有答案。
天色渐渐亮了,石室外传来武馆的晨练声。
林凡握紧了墨玉盒,右肩的疼痛还在,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活下去,找到净化的方法,摆脱所有控制。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至于黑水帮和血狼帮…等他养好伤,清理掉体内的污染,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石床上的少年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石皮功。
这一次,他没有追求力量爆发,只是让气血像流水般缓缓流淌,温柔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或许,郑老说得对,力量的根基,终究要靠自己慢慢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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