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伪神之死
血月褪去后的第七天，槐村的土壤开始渗出荧光绿的汁液。
林默站在枯萎的古槐前，左手残留的年轮状纹路微微发烫。那些被阳光晒得卷曲的树根，正以缓慢的速度逆向生长——不是向地下扎根，而是像逃避什么般从泥土中抽出，在空气中扭动着化为灰烬。
“这不是终结……”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默转身，看见赵大山的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跪坐。这个胸腔空空的守村人，此刻正用指骨蘸着地上荧光绿的液体，在地上画出一个倒置的北斗七星。最后一笔完成时，他的头盖骨突然裂开，钻出七条细如发丝的银色根须，在空气中组成一个残缺的立方体。
林默的异变左眼突然剧痛。透过扭曲的视野，他看见立方体内浮现出三十个重叠的槐村——每个村庄中心都站着不同时期的自己，而所有古槐的根系在第四维度连接成某种巨大的神经网络。
“你杀死的只是投影。”赵大山的颌骨开合，声音却是苏雨晴的语调，“真正的祂正在星骸间苏醒。”
地面突然塌陷。林默坠入地下空洞时，看见三十具青铜尸瓮围成禁忌的几何图形。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着的星辰——那分明是缩小版的月球，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红色山脉，正在渗出黑血。
当他的血液滴落在星辰表面时，整个地下空间响起了婴儿啼哭般的共振。
第二节：脐带宇宙
荧光绿的菌丝从林默七窍中钻出。
这些半透明的丝状物在虚空中编织成网，每一根都连接着青铜尸瓮中的干尸。当网络完成时，林默的视野被强行拉升到万米高空——
槐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个华北平原的巨型树状图腾。所有村庄都是树冠末端的果实，而每个村民体内都延伸出银色丝线，汇聚到地心处的发光体。更恐怖的是，这棵“树”正在缓慢地……
旋转。
如同分针般，以每七十年一圈的速度搅动着时空。林默突然理解了一切——所谓轮回，不过是这棵宇宙之树结出“人果”的成熟周期。
“现在你明白了？”苏雨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默回头，看见她的腹部伤口中伸出无数银色脐带，正连接着地下那颗微型星辰。“我们不过是脐带上的营养结。”
剧痛从林默的脊椎炸开。他的骨骼正在重组，肩胛骨处破出两簇水晶般的树化神经束。当这些神经束接触空气时，三十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前六世的自己都曾在这个地下空间觉醒，又都在最后关头被某种力量重置。而每一次重置，地心处的星辰就多出一道裂痕。
第七道裂痕正在形成。
第三节：血肉天文台
荧光液体汇聚成河，流向远方山脉。
林默追随着河流，来到一座由活体血肉构筑的天文台。建筑表面的血管网络与星空某处共振，穹顶内部悬挂着七具半树化的尸体——正是前六世的他和一个空缺的位置。
“欢迎回家，第七观测者。”
声音来自天文台中央的星骸之卵。那是个三米高的半透明卵形物，内部漂浮着三十个胎儿形态的发光体。当林默靠近时，卵壳表面浮现出父亲的面容。
“我们家族真正的职责，是维持地球的认知滤网。”父亲的眼球已经树化成观测镜，“每当槐神投影被消灭，就需要一个族人成为新的滤网……”
星骸之卵突然裂开。里面的发光胎儿伸出细长的手臂，捧起一团蠕动的星空——那竟是缩小版的银河系，其中猎户座旋臂上有个醒目的红色病灶。
“祂在那里。”胎儿的声音像百万只蝉同时振翅，“吃掉我们三十次的……黑暗之根……”
林默的树化神经束突然刺入星图。在思维与宇宙连接的一瞬，他看到了终极真相——
古槐只是某个跨维度存在投放在地球的“根须末端”。真正的本体是缠绕在猎户座β星系的巨型拓扑生命体，正在通过三百个类似槐村的节点吮吸文明养分。
而最恐怖的是……
地球是唯一反抗过的果实。
第四节：逆种仪式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林默的声带里混入了星空共振的杂音。
父亲的面容从星骸之卵表面剥离，化作一张人皮星图：“成为新的滤网，或者……”人皮突然包裹住林默的头颅，“……把祂引过来，做个了断。”
前六世的尸体同时睁开眼睛。他们树化的手指插入地面，整个天文台开始变形——血肉穹顶分裂成七瓣，露出后面真实的夜空。而本该是月亮的位置，此刻悬浮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开始了。”三十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林默感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融化。肋骨像树枝般展开，胸腔里浮现出微型银河。当星骸之卵的胎儿将手伸入他的胸膛时，某种超越物理形态的逆向脐带开始形成——
这不是供奉，而是逆寄生。
荧光绿的血液顺着脐带流向宇宙。在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这条发光的细线正刺向猎户座病灶。林默的视网膜上倒映出遥远星系的画面：
缠绕恒星系的黑色根须突然痉挛。那些足以勒碎行星的触手，此刻正疯狂拍打着被荧光绿污染的星域。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疼痛”正通过脐带传回地球——
天文台的肉质地板开始生长出晶体荆棘。前六世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爆裂，他们的树化神经在空中组成防护网。而林默看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下面流动的星云状物质……
第五节：人形滤网
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中，林默完成了蜕变。
他的左半身完全晶体化，内部封存着微型宇宙；右半身仍是血肉之躯，但每根血管都流淌着荧光绿的天文数据。星骸之卵的胎儿已与他胸腔中的银河融合，此刻正通过他的眼睛观测物质世界。
槐村废墟上，幸存的村民们集体跪拜。他们的天灵盖自动裂开，从中伸出细小的银色神经束，与林默建立连接。这不是控制，而是某种共生的天文观测网络——
每个村民都成了活的望远镜。
“滤网已就位。”林默（或者说某种借他形体存在的存在）抬头看向正在褪色的月亮。那颗眼球已经消失，但星空深处传来了清晰的“断裂声”。
猎户座方向爆发了超新星级别的闪光。
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某种平衡达成了。地球暂时安全，代价是林默成为人形滤网——他的晶体部分会持续向宇宙散播错误信号，让猎户座的捕食者以为这个星球早已枯萎。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晶体手臂上时，苏雨晴（或者说她体内残留的星骸意识）轻声说：“这次能维持多久？”
林默看向掌心。北斗七星疤痕正在缓慢消失，就像前六世留下的痕迹一样。
“直到下一个癸亥年。”他折断一根晶体手指插进泥土，“或者下一个人决定反抗。”
荧光绿的嫩芽破土而出，顶端开出一朵透明的星形花。花蕊中，三十个光点组成的人类胚胎正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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