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彻跟着食蜂操祈，踏入了一家位于表参道后街的甜品店。
店门是厚重的黄铜所铸，门把手上雕刻着繁复的蔷薇花纹，推开时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近乎甜腻的香气，是焦糖、奶油与顶级可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一个嗜甜的少女陷入狂喜。
但这里没有少女。
更没有客人。
入目所及，是空无一人的大厅，天鹅绒的座椅，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质餐具，以及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冰冷光芒的、陈列着精致法式糕点的玻璃展柜。
这里是食蜂操祈的“蜂巢”之一，是她庞大派系名下的产业，也是她用以隔绝所有窥探的、绝对私密的安全屋。
在被引至最深处的VIP包厢后，厚重的隔音门缓缓闭合。
那一瞬间，北川彻清晰地感觉到，环绕在食蜂操祈周身的、那种天真烂漫的、仿佛连空气都能染上粉红色的气场，像是被瞬间抽离的幻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一秒还巧笑倩兮的少女，此刻收敛了所有表情。
她挺直了背脊，那双原本闪烁着星光的眼眸，此刻沉淀下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属于“女王”的凝重与威严。
她手中的那个星形遥控器，被随意地放在了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叩响。
“学园都市的高层，那些比四宫家的恐龙还要腐朽的老家伙们，最近正在暗中推行一项代号为‘绝对能力者进化’的危险实验。”
她的声音，也失去了那种娇嗲的、带着尾音的语调，变得平直而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北川彻没有作声，只是端起侍者早已备好的红茶，用银匙轻轻搅动，红茶在白瓷杯中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知道，正戏开始了。
“他们试图通过量产Level5超能力者的克隆体，然后让其中一位，通过屠杀另外两万名克隆体的方式，强行突破极限，成为前所未有的Level6。”
食蜂操祈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也就是……‘以凡人之躯，上达天意’的神。”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种厌恶，并非源于对生命的怜悯，而是一种更高位的存在，对自己即将被一群愚蠢的、低劣的生物所染指的、纯粹的恶心。
“这项实验，不仅毫无人道，而且极度不稳定。一旦失控，整个学园都市，乃至整个东京，都可能被卷入一场无法预测的灾难。”
她抬起眼，目光终于直视着北川彻。
“而我，因为某些原因，被他们视为这项计划的‘备用方案’之一。”
北川彻的动作停了下来。
银匙静止在红茶中。
他明白了。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食蜂操祈看中的，不是他北川彻这个人。
她看中的，是他背后所代表的，那台名为“公安调查厅”的国家级暴力机器。
是那个能在日本上流社会投下巨大阴影的，“北川家”的名号。
她需要一把来自学园都市之外的、足够锋利、也足够强大的刀，去搅乱这盘棋，去斩断那些伸向她的、看不见的触手。
这是一场驱虎吞狼的阳谋。
她将自己作为诱饵，将最致命的秘密作为筹码，堂堂正正地摆在了牌桌上，赌他会为了这份巨大的利益与情报，选择入局。
“我需要一股强大的、不受学园都市控制的外部力量，来搅乱这盘棋，让他们的计划，彻底破产。”
她的话说完了。
包厢内陷入了死寂。
只有那股甜腻的香气，依旧固执地钻入鼻腔，与这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话题，形成了诡异的违和感。
北川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高精度的量子计算机，正在飞速地解析着眼前的“猎物”。
她的骄傲。
她的不安。
她的算计。
以及，她隐藏在女王姿态下的，那一丝无法完全抹去的、对于“备用方案”这个身份的恐惧。
终于。
“我可以帮你。”
北川彻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内的力量均势。
食蜂操祈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微光。
但那道光，仅仅亮了一瞬，就彻底熄灭了。
因为，北川彻的眼神，变得比她更加冰冷，更加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侵略性。
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如同一个经验老到的商人，在对方亮出底牌后，反向提出了自己的、更加苛刻，甚至堪称掠夺的条件。
“我可以帮你解决学园都市的麻烦。”
他将茶杯轻轻放下，白瓷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决绝的声响。
“甚至可以帮你，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全部从理事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食蜂操祈的呼吸，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滞。
北川彻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的手指交叉，抵在下颌处，他的目光，不再是平等的审视，而是一种审视棋盘上……一颗即将被收入囊中的棋子的目光。
那种目光，让食蜂操祈这位常年操控人心的“女王”，第一次感觉到了脊背发凉。
“但是……”
他拉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食蜂操祈的心防之上。
“从此刻起，你，食蜂操祈，必须成为我在‘里世界’的代言人。”
“我要你的情报网。”
“为你那遍布学园都市每一个角落的‘眼睛’和‘耳朵’。”
“我要你的心理操控能力。”
“为你那能无声无息间扭曲人心、篡改记忆的权杖。”
他的话语，在甜腻的空气中，显得如此的冷酷与残忍。
他要的，不是合作。
而是……支配。
“我要你，以‘精神’为棋，为我……掌控人心。”
轰！
食蜂操祈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她引以为傲的、足以颠覆一个小型国家的情报网络。
她赖以生存的、立于五千名“心理掌控”能力者顶点的绝对权能。
在这个男人的口中，不过是他用来掌控世界的、可以随意取用的工具。
她设下了一个陷阱，试图引入一头猛虎。
却没想到，这头猛虎，非但没有掉入陷阱，反而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她这个自作聪明的“猎人”，连皮带骨地，彻底吞噬。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将她自己，将她整个派系，将她身为“女王”的尊严与未来，全部押上赌桌的……豪赌。
输，则万劫不复，沦为傀儡。
赢……
她看着北川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没有一丝一毫的试探。
只有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的平静。
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从她决定向这个男人求助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拒绝的下场，她甚至不敢去想。
短暂的、却又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权衡之后。
食蜂操祈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震惊、愤怒、不甘，都已被彻底清空，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然。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即将成为她新主人的“魔鬼”。
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成交。”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