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郊外,废弃物流仓库。
死寂。绝对的死寂。
梁浩瘫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口鼻溢出的白沫混合着血丝,在灰尘中洇开一小片污迹。
他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天花板上蛛网般的线路残骸
就在几秒前,那里还闪烁着数十个监控屏幕的幽光,如同他掌控全局的神经中枢。
现在,只剩一片焦黑和刺鼻的电子元件烧糊味。
“目标丧失意识,无反抗能力。”
“所有电子设备超载烧毁,无数据残留迹象。”
“未发现第三方物理入侵痕迹…报告完毕。”
加密频道里,率先突入仓库的省厅特警小组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
目标像被无形的巨锤砸碎了脑子,满屋子的精密设备成了焦黑的废铁,而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仓库外,红蓝警灯无声闪烁,将夜色割裂。
祁同伟的黑色奥迪A8幽灵般滑停。
车门打开,他踏出,深色大衣的衣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沾染一丝尘土。
他径直走向仓库大门,对两旁荷枪实弹、神情紧绷的特警视若无睹,目光穿透昏暗,精准地落在那滩抽搐的“烂泥”身上。
技术组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烧得变形的平板残骸:
“祁厅!
所有本地存储、云端备份…全毁了!
物理级损毁!
我们尝试恢复…连数据碎片都找不到!
这…这简直是…”
“天罚。”
祁同伟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接口。是省国安厅特殊技术处的负责人,他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惊悸,
“我们刚捕捉到一股…无法解析的定向能量脉冲,源头指向…西域。
强度…足以瞬间瘫痪一座中等城市的电子系统。”
他没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未尽之言——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为!是祁天!
祁同伟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他走到梁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梁家“暗影”。
梁浩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警服肩章上冰冷的金属反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猛地一挣!
“他…他…”梁浩的嘴唇扭曲着,涎水混着血沫淌下,“高…高架桥…育良…跑…跑…路线…祁…祁天…基地…巡逻…间隙…还有…还有…”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像破旧的风箱,但几个关键词却异常清晰地蹦了出来,“‘夜枭’…‘清道夫’…指令…指令…”
旁边的记录员飞速记录,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针对高育良、祁同伟乃至祁天本人的多重刺杀计划!
“谁指使?”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直刺梁浩混乱的意识核心。
梁浩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涣散的瞳孔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端恐惧和扭曲恨意的光!
“他…他…梁…梁群峰!!”
这个名字被他嘶吼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
“老东西…中风了…也不安分…遥控…遥控我!
是他…是他要你们死!
要祁天死!
梁家完了…他也别想好过!
别想!”
仓库内一片死寂。
梁群峰!
那个躺在医院特护病房里,被判定为植物人的梁群峰!
竟然还能从地狱深处伸出枯爪,布下如此杀局!
寒意瞬间浸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
祁同伟的眼神彻底冰封。
他缓缓直起身,对旁边挥了下手:“给他打一针,吊住命。口供全程录音录像,一个字都不能漏。”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终结般的冰冷,“梁家,该清账了。”
京州中心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味也压不住死亡的气息。
梁群峰躺在病床上,枯槁如一段朽木。各种维生管线和监控仪器的线路缠绕着他,屏幕上微弱起伏的曲线是他生命仅存的回响。
梁璐被带走后,这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门被无声地推开。
祁同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笔挺的深色警服,肩章上的银色枝叶和四角星花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如山的警卫。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刮过病床上那具枯槁的躯壳。
滴…滴…滴…
仪器规律的声响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病床上,梁群峰那深陷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插着输液针、枯瘦如鸡爪的右手,食指,极其艰难地…向上勾了勾!
幅度微小,却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惊心动魄!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果然。
他迈步走进病房,脚步落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梁群峰濒死的心脏上。
他走到病床边,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了梁群峰灰败的脸。
“梁书记,”
祁同伟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冰锥凿进梁群峰的耳膜
“您的外甥梁浩,落网了。
就在刚才。”
病床上,梁群峰那只勾起的食指,猛地一僵!
“他很配合。”
祁同伟继续道,语速平缓,字字如刀,“
把您策划的、针对高育良书记、我本人、还有我弟弟祁天的三套刺杀方案,交代得清清楚楚。
人证物证,包括您通过加密单线遥控他的记录…很完整。”
梁群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病床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监控仪器上的心率线陡然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浑浊的眼睛竭力想睁开,却只能撑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的眼白!
“哦,对了,”
祁同伟仿佛才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梁浩还特意强调,是您,梁群峰书记,在得知自己彻底无望后,下达的最终‘清道夫’指令。要让所有挡了您路、或者让您不痛快的人,一起…陪葬。”
“呃——!!!”
梁群峰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痛苦的嘶鸣!
那声音像是破风箱被撕裂,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他枯瘦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
维生仪器疯狂报警!
“按住他。”祁同伟淡漠地吩咐。
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稳稳压住梁群峰挣扎的肩膀和手臂。
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冷酷,不带丝毫情感,只是执行命令。
梁群峰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
他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剩下胸腔剧烈的起伏和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向上瞪着祁同伟,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刻骨的恐惧,还有…一丝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
祁同伟微微弯下腰,凑近那张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的脸。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冰冷的气息拂过梁群峰的耳廓,如同毒蛇的信子:
“您看,您当年一句话,就能让我像条狗一样跪在操场上。”
“现在,轮到您了。”
“求我。”
“像当年我求您那样…求我,放过您梁家…最后一点骨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梁群峰濒临破碎的灵魂上!
他身体筛糠般的颤抖达到了顶点!
浑浊的泪水混着血丝,从他那无法闭合的眼角汹涌而出!
巨大的屈辱、灭顶的恐惧、以及对梁家彻底断绝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被警卫死死压住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卑微、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的姿态…向下…向下…试图做出一个“点头”的动作!
一个向眼前这个他曾经视若蝼蚁、肆意践踏的男人…屈服的姿态!
他想跪!
他想磕头!
他想用尽一切方式乞求这最后的“仁慈”!
但他做不到!
中风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
他只能像一条被钉住的蛆虫,徒劳地、绝望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向下…向下…表达着他最卑微的臣服和乞怜!
祁同伟直起身,冷冷地俯视着病床上这具因恐惧和哀求而扭曲抽搐的躯壳。
灯光下,他警服笔挺,肩章上的银色星徽反射着冰冷无情的光。
他眼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如同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晚了。”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终极审判的落锤,彻底击碎了梁群峰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乞求之光。
梁群峰的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贯穿!
喉咙里那“嗬嗬”的抽气声戛然而止!
监控仪器上,疯狂飙升的心率线瞬间拉直,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如同丧钟,响彻死寂的特护病房。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转身,对警卫示意:“处理掉。”
他大步走出病房,深色大衣的衣摆带起一阵冰冷的风,再未看身后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一眼。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梁璐被关押方向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咒骂,如同地狱传来的伴奏。
汉东曾经不可一世的雄狮梁群峰,最终以最卑微、最屈辱的姿态,死在了他当年亲手碾碎的“蝼蚁”面前。
祁同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冰冷,坚硬,如同一柄刚刚饮血归鞘的刀。
梁家的时代,在凄厉的丧钟和绝望的哭嚎中,彻底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而风暴,远未停息。沙瑞金书桌上那份关于“祝融”点火的绝密简报,正无声地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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