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微弱的、属于老旧电器的电流蜂鸣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台方方正正的显像管电视机,那布满了灰尘的屏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黑色的屏幕中央,亮起了一道惨白色的横线。
横线上下抖动,迅速扩张,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沙沙”声,整个屏幕被雪花般的噪点所占据。
天幕的镜头,也在这一刻无限拉近。
诸天万界的观众们,此刻的视野,就等同于那个被迫站在厕所门口、浑身僵硬的男人,乔纳德·安德森。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台老旧的电视机。
仿佛那里面,封印着世间最深沉的恐惧,与最关键的答案。
雪花闪烁了片刻。
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
一行小小的,由像素点构成的白色字符,出现在了屏幕的右上角。
【蓝星历1985年7月15日中午12:21】
画面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它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带着昏黄色调的、无比压抑的、来自于老式监控摄像头的视角。
镜头被固定在便利店天花板的一角,俯瞰着整个杂乱的店堂。
这正是乔纳德·安德森刚刚走过的地方。
但是,场景却截然不同。
地面上,货架旁,有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
那无疑是血。
而在血泊旁边,一个穿着店长制服的、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块抹布,正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神经质的力道,拼命地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将那块地砖都给擦穿。
在他的身后,那面墙壁上。
那个巨大、邪异、充满了亵渎意味的血色蝴蝶图腾,早已存在!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邪恶的观众,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徒劳的举动。
……
斗破世界。
“等等!”
萧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指向了光幕中的那面墙。
“那个红色的蝴蝶印记!”
他身旁的萧薰儿,那对秋水般的眸子也瞬间凝固,原本平静的俏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愕。
“它……它竟然已经在那儿了?”
“这怎么可能!”
萧炎眉头紧锁,脑中飞速地回忆着之前的画面。
“那个叫安德森的男人走进这家便利店的时候,我还特意观察过四周。”
“那面墙壁上,明明空空如也,只有剥落的墙皮和灰尘!”
“绝对没有这个印记!”
萧薰儿轻轻颔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我也记得很清楚,萧炎哥哥。”
“这个印记是不存在的。”
“那也就是说……”
萧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混合着荒谬与冷意的笑容。
“呵,有意思了。”
“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藏在店里?”
“趁着那个安德森跑去上厕所的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墙上画了这么大一个玩意儿?”
“这也太离谱了吧!”
萧薰儿却摇了摇头,她的表情比萧炎要严肃得多。
“不,萧炎哥哥。”
“你忘了吗?那台电视机,录像机,还有录像带,都是凭空出现的。”
“这个印记,恐怕也是一样。”
“它不是‘被画上去’的。”
“它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为了特定的人,凭空‘显现’的。”
“这一切……都是为那个乔纳德·安德森准备好的一个……舞台。”
……
光幕中的录像,仍在继续。
画面里的店长,终于擦完了地上的血。
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将那块脏污的抹布,随手扔进了一个垃圾桶。
然后,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他走出了监控摄像头的范围。
但诸天万界的视野,却如同鬼魅般,无视了墙壁的阻隔,跟随着他,一同进入了那个狭小的空间。
厕所里。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仿佛穿透了光幕,扑面而来。
店长没有开灯。
他径直走到了洗手台前。
观众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在洗手台下方,那阴暗的角落里。
静静地躺着一把羊角锤。
锤头是金属的,但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已经开始发黑的血浆所覆盖。
几根扭曲的、黑色的毛发,还粘连在上面。
锤子的尖端,一滴鲜红粘稠的液体,正在缓缓凝聚。
滴答。
液体脱离了金属,坠落在布满污渍的瓷砖上,溅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店长抬起头。
他看向面前那面肮脏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眶深陷,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不……”
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呻吟,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不……不是我……”
他的双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撕扯着。
“不是我干的!”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怒吼,从他的胸腔中爆发出来!
就在这一刻!
滋啦——!!!
整个电视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充满了狂乱与暴戾气息的红色噪点所吞没!
尖锐的电流声,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
……
W世界。
风都,鸣海侦探事务所。
“啧。”
左翔太郎用力地压了压头顶的黑色礼帽,脸上露出了“硬汉派”侦探特有的、混杂着厌恶与了然的表情。
“毁尸灭迹。”
“再明显不过了。”
“带血的凶器,拼命擦拭的血迹,这家伙,就是凶手,没跑了。”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脑后,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总结。
“哈,看来这个所谓的‘神之录像’,也不过是一盘普通的犯罪记录而已。”
“真是让人提不起劲啊。”
然而,他身旁的搭档,却久久没有出声。
菲利普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翠绿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光幕,仿佛要将那些闪烁的噪点都给分解开来。
“翔太郎。”
许久,他才用一种不带感情的、纯粹分析的语调开口。
“你看那个店长最后的精神状态。”
“他的各项生理指标,通过面部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来判断,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能够承受的阈值。”
“那不是单纯的行凶后的恐慌,或是掩盖罪行时的紧张。”
“那是一种……自我认知被彻底撕裂后的……崩溃。”
翔太郎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轻松表情消失了。
“菲利普,你什么意思?”
菲利普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整理一个无形的数据库。
“检索关键词:动机。”
“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图财?仇杀?录像里没有任何线索。”
“检索关键词:蝴蝶印记。”
“这个印记,显然是那个‘萨卡恩’的图腾。它代表着一种信仰,一种仪式。”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菲利普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翔太郎。
“这个店长,他杀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完成某个‘仪式’?”
“他不是凶手。”
“或者说,他不仅仅是凶手。”
“他就是那个所谓的……需要献祭才能召唤神明的……‘信徒’?”
“而他最后的崩溃,正是因为他作为‘人’的意志,在反抗那个作为‘信徒’的自己!”
翔太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也是个受害者?”
“一个……被强迫去杀人的……可怜虫?”
“……那么,来吧。”
翔太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细数你的罪恶吧!蝴蝶之神!”
……
光幕上,那阵刺眼的红色噪点,终于消退了。
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但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发生了跳跃。
【晚上9:15分】
天,已经黑了。
便利店里,一片死寂。
那个店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
没有恐惧,没有疯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灵魂的、如同木偶般的麻木。
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厕所旁边。
那里,还有一扇门。
一扇紧闭着的、看起来像是通往储藏室或者休息室的木门。
店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
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其中一把钥匙,对准了锁孔。
“咔。”
钥匙,插了进去。
“咯吱。”
他转动了钥匙。
锁,开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然后,缓缓地,用力地,将门推开。
门,开了一道缝。
缝隙里,是比窗外深夜还要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暗。
那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
就在那扇门即将被完全推开,就在诸天万界的观众即将窥见那门后秘密的瞬间!
啪!
画面,戛然而置。
整个电视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死寂的漆黑。
录像带,播放结束了。
……
灵笼世界。
灯塔,金色大厅。
查尔斯城主双手负在身后,金色的面具下,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整个大厅的气氛,却因为他的沉默而降至冰点。
“停下了。”
他的声音,冰冷而充满了压迫感。
“就在最关键的地方。”
他身旁,那位身姿挺拔、面容圣洁的荷光者,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城主大人,这盘录像……是被人为剪辑过的。”
“它的目的,不是为了记录真相,而是为了……展示。”
查尔斯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那片漆黑的光幕上,仿佛要看穿那背后的虚无。
“没错。”
“它向我们展示了一场谋杀,一次笨拙的掩盖,和一个人的精神崩溃。”
“它给了我们一个凶手,一个凶器,一个动机的引子——那个邪恶的图腾。”
“但是,它却隐藏了最重要的东西。”
荷光者的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她那属于光影之主的虔诚信仰,此刻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所挑战。
“那扇门……”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
“那扇门的后面,究竟有什么?”
“是被害者的尸体?”
“还是……一个用来祭祀那个蝴蝶之神的……祭坛?”
“又或者……是比这些……更加恐怖的东西?”
查尔斯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荷光者。
“这已经不重要了。”
“荷光者,你要明白。”
“这盘录像带,就像是猎人投下的诱饵。”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引诱那个叫乔纳德·安德森的人,打开那扇门。”
“而那个蝴蝶之神,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就是在向我们所有人宣告——”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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