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锤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枚玻璃眼球只差一厘米。酸水池边的水汽往上飘，把眼球内流转的金光映得像煮沸的蜂蜜。
“别碰。”梵蒂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不碰，它自己会动？”李大锤缩了缩脖子，“刚才它还看你，说不定下一秒就念出你小学班主任的名字。”
梵蒂没接话，左耳后的皮肤隐隐抽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动作快得像擦灰。
白月魁的终端残骸突然“嘀”了一声，电线冒了股蓝烟，屏幕居然亮了条缝，信号断断续续地跳着。
“……数据……接入……眼球……别直接接触……”她的声音从喇叭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像被谁踩住了喉咙的鹦鹉。
李大锤翻了个白眼：“您这远程连线比我家WiFi还卡。”
“用你的红袜子。”白月魁的声音忽然清晰了一瞬，“它抗腐蚀，能隔断灵能反馈。”
“合着我这袜子是外星科技特供？”李大锤一边嘟囔，一边把左脚那只湿漉漉的“暴富”红袜子扒下来，小心翼翼裹在手上。袜子一碰眼球，金光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了。
他一咬牙，抄起眼球，往白月魁的终端接口一插。
“滴——身份识别：未授权。权限请求：胎记共振体。”机械女声响起。
李大锤差点把手抽回来：“它认出我了？我连自己医保卡密码都记不住！”
白月魁的声音再度响起：“把左手按在扫描区。现在不是装失忆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把左肩的破洞工装裤往下扯了扯，露出心形胎记。刚贴上扫描区，墙面突然亮了。
全息投影炸开，是一间实验室。银白色的克隆舱整齐排列，中央操作台站着一个背影——长发扎马尾，穿着白大褂，左肩裸露处，一块心形胎记清晰可见。
李大锤呼吸一滞。
“这……这不是我梦里那个……”
画面切换，镜头拉近，舱内一个银发女人缓缓睁开眼。左耳后，血红的刻纹一闪，像心跳。
“梵蒂？”李大锤扭头。
梵蒂脸色铁青，没说话，但铠甲边缘的光纹在轻微震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
投影继续播放。日志文字浮现在角落：
【实验体VT-01，初代猎荒者首领克隆体，编号01】
【刻纹系统：活体密钥，绑定本体生命体征】
【备注：若本体死亡，刻纹将启动自毁协议，实验体同步消亡】
李大锤盯着那行字，感觉喉咙被塞了团旧抹布。
“所以……你这纹身不是纹身，是保命保险丝？还是那种‘我死你也别活’的捆绑套餐？”
梵蒂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能结霜：“别瞎猜。”
“这不是瞎猜，是系统写的！”李大锤指着墙，“它连套餐编号都给你打上去了，VT-01，听着就像限量版手办。”
白月魁的投影突然闪现，右眼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李大锤，别浪费时间。找到辐射源，立刻摧毁。”
“等等！”李大锤一愣，“啥辐射源？这儿连个灯泡都快锈穿了。”
“培养舱底部有微型反应堆，正在释放逆向粒子流。”白月魁语气不容置疑，“再不处理，裂隙会持续扩张，把你们全卷进时间乱流。”
“那要是毁了反应堆，梵蒂会不会——”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白月魁打断他，投影开始闪烁，“72小时后，系统将自动执行销毁协议。你只有一次机会。”
话音未落，投影炸成一团火花。
李大锤站在原地，手里的红袜子还在冒烟。
“所以……我现在是拆弹专家了？还拆的是我女朋友的命？”
梵蒂一言不发，走到最近的培养舱前，光能匕首“唰”地抽出，刀尖抵住地面一个金属接口。
“你在干啥？”李大锤问。
“唤醒系统。”她声音平静，“只有本体权限能解锁完整日志。”
“可你不是本体！”
“但刻纹是。”她抬头，眼神像冰层下的火，“试试，总比等死强。”
匕首插入接口的瞬间，整个洞穴嗡鸣起来。墙面的荧光管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被什么古老程序唤醒。
培养舱的玻璃“咔”地裂开一道缝，一缕银发从里面飘出，轻轻缠上匕首尖端，像蛇缠上树枝。
李大锤瞪大眼：“这头发……还会自己动？”
“闭嘴。”梵蒂咬牙，额角渗出冷汗，左耳后的刻纹开始发烫，红得几乎滴血。
全息画面再次浮现，这次是实验室监控视角。
一个男人穿着研究员制服，正把一管金色液体注入克隆舱。镜头拉近，标签上写着：【记忆碎片·初代首领】。
“他们……把死人的记忆塞进你脑子里？”李大锤声音发干。
画面切换。七岁的梵蒂站在一排排克隆舱前，手里握着一把激光刀。她面无表情，一舱一舱地划开，液体倾泻，克隆体倒下。
最后一舱前，她停顿了一下，刀尖颤抖。
然后，划下。
【实验日志更新：VT-01通过伦理测试，具备独立决策能力。克隆体清除完成。】
李大锤嗓子发紧：“所以……你小时候，亲手杀了自己所有兄弟姐妹？”
梵蒂没回答，匕首还在发烫，银发缠得更紧，几乎要把刀尖裹成茧。
“这不叫兄弟姐妹。”她终于开口，“那只是……失败品。”
“可你也是他们造的！”
“所以我更清楚，不该存在的，就得毁掉。”她猛地抬头，“包括现在这个反应堆。”
话音刚落，天花板“咔咔”作响，几道激光网从缝隙中射出，红光交织成囚笼，把三人围在中央。
“检测到未授权唤醒行为，启动清除程序。”机械女声冰冷响起。
李大锤抬头，激光轨道正缓缓下压，离头顶只剩半米。
“这地方连清洁工都设了自动杀戮程序？你们光影会是不是把‘客户至上’理解成‘客户必死’了？”
他低头一看，红袜子还裹在手上，冒着细烟。
“袜子……能卡住齿轮吗？”
他猛地扯下袜子，踮脚一甩，精准卡进头顶的激光轨道齿轮缝里。
“嘎——”齿轮一顿，激光网停在离头顶十公分处。
“好家伙，我这袜子是能上天的？”李大锤喘着气，“下辈子投胎记得注册商标，就叫‘暴富防爆袜’。”
梵蒂拔出匕首，银发啪地断裂，掉在地上还在微微扭动。
“反应堆在第三排培养舱下方。”她指向角落，“入口被封锁了。”
“那不还有我吗？”李大锤活动了下手腕，“胎记共振，系统认亲，我就是最硬的钥匙。”
“可你一旦靠近，系统可能直接激活销毁协议。”梵蒂盯着他，“你不是实验体，没有权限保护。”
“但我有癞蛤蟆胎记啊。”他咧嘴一笑，“系统总得认图识物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胎记突然灼痛，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上去。
“嘶——这欢迎礼也太烫了。”
白月魁的投影竟又闪了一下，只出现半张脸，右眼机械义肢闪过一行代码：
【实验体VT-01，销毁倒计时：71:59:59】
李大锤看见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红袜子重新套回左脚，用力一蹬，踩在培养舱的金属底座上。
“梵蒂。”他回头。
“嗯。”
“要是我进去后，系统非说我是入侵者，非要自爆……”
“我会拦住你。”
“不是。”他咧嘴一笑，“我是说，要是真炸了，记得把我的骨灰撒在温泉池边。至少让我死得像个正经变态。”
梵蒂瞳孔一缩，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偏头躲过，笑嘻嘻地往前走。
激光网因袜子卡住齿轮，暂时停摆。他一步步走向第三排培养舱，胎记越来越烫，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召唤。
舱体底部，一道暗门缓缓开启，蓝光溢出。
他低头，看见门内是一团旋转的粒子流，像微型星云，中心悬浮着一枚菱形晶体——辐射源。
手刚伸出去。
背后，梵蒂的铠甲突然发出警报，一串红字闪现：
【权限异常：检测到双重生命信号】
【警告：克隆体与本体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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