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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生将手伸进裤兜,像是掏出一枚硬币般,随手向上方一抛。

一道乌光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向吴管事的面门。

吴管事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只觉得入手温润,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他摊开手掌,那是一块通体漆黑,不知是何种材质的令牌,上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云”字。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吴管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鄙夷所取代。

“我还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块破牌子!”他冷笑一声,五指发力,便想将这块不知所谓的令牌捏成齑粉,“拿这种地摊货来望月楼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活腻了!”

然而,他那足以捏碎精钢的指力,落在令牌上,却如泥牛入海,令牌纹丝不动。

吴管事脸色一变,正要催动全身内力,一个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忽然从楼上传来。

“吴四,何事喧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唐装,气度雍容华贵,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负手从六楼缓缓走下。

“是秦老!”

“望月楼的真正主事人,秦山先生!”

“天呐,连他都被惊动了!”

大厅内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秦山,星月商会在江南地区的总负责人,一个连江城城主都要笑脸相迎,恭敬有加的大人物!

周恒的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准备上前问候。能跟秦山说上几句话,都是值得吹嘘的资本。

吴管事见到来人,气焰顿时收敛,连忙躬身行礼:“秦老,有个不开眼的穷小子,想硬闯顶楼,我正要将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山的目光已经越过了他,落在了他手中那块黑色的令牌上。

刹那间。

秦山脸上的威严与平静,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惊骇与狂热!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在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这位跺一跺脚就能让江城抖三抖的大人物,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吴管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长生面前,双膝一软,没有丝毫犹豫地,重重跪了下去!

咚!

那额头磕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得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紫云盟江南分舵主秦山,不知少主大驾光临,罪该万死!”

秦山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与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望月楼,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刚才还在嘲笑顾长生的宾客,此刻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周恒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然后寸寸龟裂,最后化为一片惨白。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而站在不远处的林青妍,则是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美眸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知道顾长生很强,却万万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秦山啊!

那可是秦山!王子皇孙来了,他都未必会亲自出面迎接,此刻,却像最卑微的奴仆,对一个年轻人行此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那块令牌,又到底是什么?!

“你……”吴管事已经彻底傻了,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顶头上司,又看看那个一脸淡然的年轻人,舌头都打了结。

秦山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光,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吼道:“瞎了你的狗眼!此乃紫云令!见令如见盟主亲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少主不敬?!”

紫云盟!

这三个字一出,人群中一些见多识广的老辈人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那可不是寻常的江湖门派,而是一个触手遍布诸天万界,连当今女帝都要忌惮三分的庞然大物!星月商会,不过是紫云盟麾下,负责敛财的无数产业之一罢了!而望月楼,更是连分舵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联络点。

这令牌的主人,该是何等通天的存在?而能持有此令的“少主”,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不敢想,也不敢问。

顾长生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出几年前的一幕。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下,一个浑身是伤,却风华绝代的女人,硬是把这块牌子塞给了他。

“拿着,这东西在凡尘俗世还算有点用,以后想找个清静地方喝茶,也方便些。”

他当时只当是块破铁,随手就扔进了兜里,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顾长生看都懒得看跪在地上的秦山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踏上了那座鎏金玉梯,一步一步,走向那传说中的第九层。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秦山才敢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那个已经吓瘫在地的吴管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自己去沉江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跟上了楼。

大厅里,死寂过后,是轰然爆发的议论声。但所有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看向那座鎏金玉梯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周恒靠在柱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想起自己刚才心中那些可笑的念头,想起自己还想找机会“碰一碰”对方,一股混杂着羞耻与恐惧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

碰一碰?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只蝼蚁,妄图去挑衅碾死自己的神明?

他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就像一个在舞台上拼命表演,却不知道台下空无一人的小丑。

不,连小丑都不如。

小丑只是滑稽,而他,是愚蠢,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