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银行卡,静静地躺在陈旧的木桌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一段被明码标价的恩情。
十万块。
买断当年主家不惜血战,从仇敌刀下救出整个分家的再造之恩。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顾长生甚至连一丝怒意都未曾升起。
蝼蚁的短视与背叛,又怎能撼动神龙的心境?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眼前这位自以为是的顾家大小姐。
“你误会了。”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如水,不带丝毫情绪,“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攀附关系,更不是为了钱。”
顾映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环抱着双臂,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愈发扩大:“哦?不是为了钱?那你一个五年前就家破人亡的丧家之犬,跑到我们天府城来做什么?观光旅游吗?还是说,你觉得凭着那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牌子,就能让我们顾家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尖酸,刻薄,毫不留情。
周围的下人们,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同情。
在他们看来,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冒出来的“主家后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想上门打秋风,却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
顾长生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摇了摇头,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来意。
“五年前,燕京顾家,我这一脉,满门被灭。我侥幸逃脱,今日前来,只是想问问,你们分家,是否知道当年那场血案的任何线索。”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往事。
然而,这番话落在顾映颖的耳中,却让她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随即,一种被人戏耍的恼怒涌上心头!
攀关系,要钱,她都能理解。
可现在,这个穷鬼竟然跟她编起了故事?还是这种血海深仇的苦情戏码?
这是什么意思?嫌十万块太少,想用一个悲惨的故事,来博取同情,敲诈更多的钱吗?
真是可笑至极!
“满门被灭?血案线索?”顾映颖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耐与厌恶,“你是在跟我讲故事吗?我告诉你,我们顾家很忙,没时间听你在这里胡编乱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那是你们主家自己的无能,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灭了满门,与我们天府顾家有什么关系?”
“我们凭什么要帮你调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我们?”
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长生,眼神中的轻蔑与傲慢,浓烈得化不开。
“我最后说一遍,拿着你的钱,立刻滚出我们顾家!别在这里用你那些可笑的伎俩,脏了我们的眼睛!”
“否则,我不介意让护卫把你打断双腿,再扔出去!”
这番话,已经不是羞辱,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顾长生终于不再言语。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却写满了愚蠢与傲慢的脸,许久,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释怀,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怜悯。
“我终于明白……”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越过顾映颖,投向了这间偏厅之外,那座气派恢宏的府邸。
“……我终于明白,你们分家当年,为何会险些被人灭族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顾映颖的脸上!
她整个人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分家当年险些被灭,是整个天府顾家最大的耻辱,也是最不愿被提及的伤疤!
而现在,这个她眼中的穷鬼,这个她随意就能打发羞辱的丧家之犬,竟敢当着她的面,揭开这块血淋淋的伤疤!
这是挑衅!这是对整个天府顾家最恶毒的侮辱!
然而,不等她爆发,顾长生那淡漠到近乎残忍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年的恩情,不必再提。”
他看都未再看那张银行卡一眼,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在与顾映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话。
“就当我顾家……喂了狗。”
话音落下,他再不停留,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了偏厅门口。
死寂。
整个偏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下人都被顾长生最后那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啊——!”
足足过了数秒,顾映颖才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精致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得狰狞无比!
“狗?他竟敢说我们顾家是狗?!”
“一个废物!一个上门乞讨的穷鬼!他有什么资格敢这么说我!敢这么说我们顾家!”
她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冲到桌前,抓起那张银行卡,狠狠地撕成了碎片,用力地摔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屈辱一并撕碎。
“给我抓住他!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亲手打断他的骨头,撕烂他的嘴!让他知道,羞辱我顾映颖,是什么下场!”
她疯狂地对着门外咆哮着。
然而,门外的护卫们面面相觑,哪里还有顾长生的半分踪影?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厅内一片狼藉和顾映颖那副状若疯魔的样子,不由得一惊。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那个穷亲戚呢?”
“滚!他滚了!”顾映颖双目赤红,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福伯!你马上派人去查!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找出来!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称作福伯的管家皱了皱眉,连忙劝道:“大小姐息怒,为一个不相干的垃圾,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他那种碰瓷失败,恼羞成怒的废物,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家主和长老们还在正厅议事,您快过去吧,关于薛家的那件事,才是我们顾家眼下的头等大事!”
听到“薛家”二字,顾映颖的理智终于稍稍回笼。
她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但眼神中的怨毒却丝毫未减。
“薛家?他们又有什么新动向了?”
福伯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他凑近了些,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江南那个薛家,已经倾尽全力,搜集到了三枚‘医仙令’,并且还准备了无数天材地宝作为报酬,就是要请动传说中的‘医仙传人’出手!”
“医仙传人?”顾映颖的瞳孔也是一缩,脸上露出了向往与敬畏之色,“传闻此人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连女帝陛下都曾下旨寻访而不得。薛家这是想做什么?”
福伯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薛家老祖,卡在半步宗师巅峰多年,寿元将近,他们是想请医仙传人出手,为其逆天改命,助其突破!一旦成功,薛家便能拥有一位真正的宗师巅峰强者!”
“更重要的是,”福伯的语气变得愈发激动,“薛家已经放出话来,无论谁能帮他们搭上医仙传人这条线,薛家愿奉其为主,倾力扶持!”
“这……这是天大的机缘啊!”顾映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贪婪与渴望。
与这等能让家族一步登天的天大机缘相比,刚才那个穷鬼带来的那点屈辱,似乎瞬间变得无足轻重了。
她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冷哼一声:“一个连宗师都没有的江南家族,也敢妄想请动医仙传人?不过,这倒是个机会。福伯,传令下去,动用我们顾家所有的人脉和情报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关于‘医仙传人’的线索!”
“只要能抢在薛家前面,搭上这位神仙人物,别说一个薛家,就是整个江南,都将是我天府顾家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