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玄铁门外门药园前已是一片喧嚣。
楚寒川一袭粗布麻衣，肩背扫帚，站在枯叶纷飞的药园中，神情淡漠。
他低着头，一下下扫着昨夜被风吹落的残枝落叶，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周围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不存在一般。
“三年了。”赵烈阳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讥笑，身后站着几个外门弟子，皆是满脸看戏的模样，“你这个杂役弟子，扫地扫了三年，还敢站在这儿？”
楚寒川没有抬头，依旧慢条斯理地扫着地。
“我爹说了，像你这种废物，连外门弟子的门槛都不配跨过。”赵烈阳走上前，一脚踩住扫帚柄，冷声道，“今日起，你一个人，给我把整个药园的落叶清理干净。否则……就滚出玄铁门。”
周围的弟子哄笑起来，眼中尽是轻蔑与快意。
韩松皱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开口。
楚寒川缓缓抬起头，眼神如冰，扫了一眼赵烈阳，淡淡道：“好。”
他没有争辩，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眸子深处，藏着怎样的压抑与冷静。
他是楚寒川，自幼流落江湖，被隐世医圣鬼医莫修远收养，学得一身惊世医术。
但他更清楚，在这玄铁门中，他只是个卑微的外门杂役，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被践踏的存在。
若要翻盘，必须隐忍。
扫帚继续挥动，落叶簌簌飘落。
但就在清理至药园东南角时，楚寒川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顿。
一株不起眼的异草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紫光，根须细长，茎叶如莲，正是传闻中的疗毒圣药——紫心莲！
楚寒川心中一震。
此物极为罕见，乃解百毒之奇药，若能采得，炼成解毒丹，足以让他在宗门中崭露头角。
哪怕只是一颗，也能引起内门长老甚至宗主的关注。
他不动声色，借着整理地面药材的机会，迅速将紫心莲的几根根须掐断，藏入袖中。
这一幕极快，没人注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赵烈阳突然从林间走出，冷笑一声：“楚寒川，你要去哪儿？”
楚寒川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赵烈阳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扯，袖口顿时滑落，露出藏在其中的几根紫色根须。
“哈哈哈！”赵烈阳高举手中的紫心莲根须，大声喝道，“大家来看！楚寒川偷盗宗门灵药！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围观弟子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果然是个贼胚子，早该赶出去了！”
“难怪最近药园灵气波动异常，原来是他干的好事！”
王执事闻讯赶来，眉头紧锁，沉声道：“楚寒川，这是怎么回事？”
楚寒川看着众人冷漠的眼神，心头一片冰冷，却神色不变。
他缓缓抬起眼，声音平稳：“执事大人，请问这紫心莲是从何处生长的？”
王执事一怔，随即低头观察赵烈阳手中的紫心莲根部，果然发现其根系并未完全切断，仍有泥土残留。
“这……”
“此株紫心莲本就生长于药园角落，未曾移栽入库。”楚寒川语气冷静，手指一指赵烈阳腰间的锦囊，“而赵师兄随身携带一瓶‘血魂散’，乃是违禁剧毒之物。请问，是我要偷灵药，还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全场寂静。
赵烈阳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咬牙怒吼：“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
“是否如此，查证便可。”楚寒川冷冷道，“执事大人，请您查验赵师兄所携之物。”
王执事深深看了楚寒川一眼，终是点头，上前几步，伸手一探，果然从赵烈阳腰间取出一小瓶黑色药粉。
“血魂散？”王执事脸色一沉，当场变了脸色。
赵烈阳脸色惨白，嘴唇颤抖：“这……这是我练功误食的，不是有意……”
“带回去，好好审。”王执事冷冷下令，几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将赵烈阳押走。
人群骚动不已，低声议论。
楚寒川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心中却已有波澜起伏。
但这只是开始。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听“噗”的一声闷响，一名外门弟子猛然跌倒在地，脸色发黑，口吐黑血，双眼翻白，显然是中毒已深！
“啊！”有女弟子惊叫出声，众人纷纷后退。
王执事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厉喝：“快！去请医堂弟子来救人！”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没有人动。
谁都知道，医堂弟子虽会些基础疗伤手法，可面对这等诡异毒症，根本束手无策。
眼看那名弟子抽搐不止，命悬一线。
王执事焦急万分，回头望向仍站在药园门口的楚寒川，眼神复杂。
而楚寒川，则轻轻捏了捏袖中那几根紫心莲根须。
但在此之前……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药园前的气氛骤然凝固。
那名外门弟子倒地不起，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紫斑纹，四肢抽搐不止，显然是中了极为猛烈的剧毒。
围观人群迅速退开数步，惊呼与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毒？怎会如此凶险！”
“快去请医堂的人！”
王执事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立即厉声道：“还不快去叫医堂弟子来救人！”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医堂虽有几位略通医术的弟子，但那些人平日里不过是处理些皮外伤、跌打损伤之症，面对这种连症状都看不透的毒症，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一着不慎，不仅救不了人，反而惹祸上身。
眼看那名弟子气息渐弱，嘴唇发乌，眼见已是命悬一线。
楚寒川站在人群中，袖中轻轻捏住了那几根紫心莲的根须。
一种极其罕见的剧毒，常被江湖邪修用于暗杀高手。
若无解毒圣药“紫心莲”辅以针灸导引，不出半柱香便会毒入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而他，正是唯一的救星。
楚寒川没有犹豫，缓步走上前，低声对王执事道：“我能救他。”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侧目，目光中满是怀疑与震惊。
“你说什么？你能救？”王执事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连说话都要低头的杂役弟子，
“三针定神，一刻回阳。”楚寒川语气平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执事大人，请让我试试。”
王执事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楚寒川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习惯生死一线的节奏。
他手指微动，三枚细如毫毛的银针瞬间稳稳刺入那名弟子的“内关”、“合谷”、“涌泉”三处要穴，精准无比，分毫不差。
针一入体，原本剧烈抽搐的身体顿时为之一静。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楚寒川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自己刚刚用紫心莲根须炼制的解毒液，轻轻滴入那人鼻端。
不过片刻，那人的脸色开始恢复红润，呼吸也逐渐平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咳咳……我……我还活着？”
一句话出口，全场哗然。
“天啊！他真的救活了！”
“怎么可能？一个扫地三年的杂役弟子，竟懂医术？还这么厉害！”
王执事望着楚寒川，眼中多了一抹深思，语气也不再如先前冷淡：“你……师承何人？”
楚寒川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是低声道：“执事大人，弟子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而在不远处的林荫间，赵烈阳被两名执法弟子押送前行，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楚寒川一眼，咬牙切齿：“你等着。”
楚寒川脚步未停，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母亲被害的真相尚未揭开，他在玄铁门中的身份依旧卑微。
若想真正掌控命运，就必须继续隐忍，等待时机——等他查明一切，揭露身份之时，便是翻盘之刻。
夜幕降临，楚寒川回到自己的杂役小屋。
他将房门轻轻掩上，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封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莫修远
那是鬼医的名字。
也是他的师父。
楚寒川眼神微微一动，仿佛回忆起了山林深处的那座茅屋，和那位白发苍苍却医术通天的老人。
他轻轻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时机已至，速归。”
楚寒川沉默良久，缓缓将信收入怀中，眼神坚定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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