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富通钱庄。
沉重的木箱被一列列地抬入金库,撬棍砸开木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清脆又野蛮。
箱盖之下,不是货物,是光。
墨西哥鹰洋在煤油灯下反射出的,那种冰冷而又灼热的银色光芒,刺得钱庄里每一个伙计都睁不开眼。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现银。
不是银票,不是票据,而是堆积如山,可以让人在里面打滚的,真正的银元。
林正德站在金库门口,手掌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枪柄上。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紧张与狂热的情绪,正灼烧着他的胸膛。
这些钱,是林家的钱。
是他的儿子,林默,从徽州调来的,足以压垮任何对手的,雷霆万钧的力量。
“先生,都……都入库了。”钱庄的老掌柜声音发颤,他一辈子与钱打交道,此刻却感觉双腿发软。
林正德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些银元堆成的小山。
“告诉伙计们,把所有柜台都给我堆满。”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让所有来取钱的储户,都能第一眼就看到,我们富通,有的是钱!”
……
次日,天色微明。
金融风暴的余波仍在上海滩肆虐,仿佛一头看不见的凶兽,吞噬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其他钱庄的门口,挤兑的长龙比前一天更加疯狂,绝望的哭喊与咒骂声,汇成了这座城市最悲戚的交响。
富通钱庄的门前,却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人群依旧拥挤,但人们不再向前推搡。
他们只是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钱庄敞开的大门。
门内,一摞摞崭新的银元,就那样毫无遮掩地码放在每一个柜台上,高得像一道道矮墙。伙计们面色沉静,不急不缓地办理着业务,点钱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在人群中挤了半宿,此刻终于来到了柜台前。
“取……取钱。”他声音干涩,将一张三百元的存单递了过去。
伙计接过,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他转身,从身后的银元墙上,娴熟地点出三百块鹰洋,哗啦啦地堆在了柜面上。
那银光,晃得中年人眼睛发花。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拿那些钱。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看着柜台上堆积如山的现银,又看了看身后那些依旧在恐慌中的人们,再看看钱庄内秩序井然的一切。
一种荒谬而又真实的安全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我不取了。”
他把手缩了回来。
“我……我再存二百。”
这个小小的举动,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人群骚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在亲眼目睹了富通钱庄那深不见底的实力后,动摇了。
恐慌,源于未知。
而现在,林家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实力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富通信誉坚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燎原的星火,迅速传遍了整条街。
风暴过后,上海滩满目疮痍。
数十家钱庄的倒闭,让这片远东最繁华的土地,浸透了破产者的血泪。
而富通钱庄,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疯狂地吸收着那些从破产钱庄中流离失所的恐慌资金,以及那些最具价值的优质储户。
它的规模,不降反升。
半个月后,当风波彻底平息,钱庄的账目被重新整理出来,送到林正德面前时。
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人,捏着那份薄薄账册的手,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最后一行的那个数字上,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百万!
因为控股了这家浴火重生的钱庄,林家的总资产,已经正式突破了一百万银元!
也就在林正德心神剧震的同一时刻。
远在数百里外的徽州,静室之中的林默,身体猛地一颤。
他识海深处,那面古朴的“家族传承宝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带上了一丝紫气,仿佛一轮液态的太阳,在他的精神世界中轰然炸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与厚重。
一行行灼热的文字,如同神明刻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家族资产首次突破一百万银元,宝鉴解封,提升为三阶!】
【家族影响力大幅提升,开启‘声望’系统。】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正从宝鉴中流淌而出,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品味这份晋升的喜悦,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便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那是在上海亲眼所见的画面。
洋人银行家们在酒会上举杯庆祝,他们的利润建立在无数国人的尸骨之上。
普通市民们跪在倒闭的钱庄门口,哭嚎着自己一生的积蓄化为乌有,最终拖家带口,走向黄浦江的冰冷江水。
那强烈的对比,像一根钢针,扎进了林默的灵魂。
他缓缓睁开眼,仿佛依旧能闻到外滩那混杂着江水腥气与绝望气息的空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方上海滩的方向。
“不够。”
他轻声自语。
“仅仅有钱,还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仿佛看到了黄浦江上那些横行无忌的外国军舰,看到了它们黑洞洞的炮口。
“总有一天。”
他的手,在窗棂上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要建立一个,属于我们国人自己的力量!”
“金融为血肉,实业为筋骨,武装为牙爪!”
“一个在这乱世之中,足以庇护家国,坚不可摧的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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