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殿内,死寂得可怕。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妖族特有的腥膻,凝固在空气中,刺得人鼻腔发麻。
相柳的九颗头颅,八颗都在愤怒地嘶吼,唯有中央那颗主首,面色阴沉如水。
他巨大的脚掌踏过一具妖神的尸骸,骨骼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巫族战士们已经将这里搜刮了三遍。
结果是,除了遍地冰冷的尸体,连一块蕴含灵气的仙金都没有剩下。
宝库的大门被暴力破开,里面空空如也,连架子都被人拆走了,墙壁上只剩下一些模糊的道纹印记,昭示着此地曾经的辉煌。
那个青袍青年。
那个轻描淡写一招就将自己击退,又诡异消失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感觉,比正面厮杀一场然后战败还要难受。
那是胜利的果实被人生生从嘴边夺走的屈辱。
他率众剿灭了妖神计蒙的老巢,这本该是一件足以在部落中吹嘘百年的赫赫战功。
可现在,这份功劳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该如何向祖巫大人们交代?
说自己辛辛苦苦打完了架,却连口汤都没喝上,战利品全被一个路过的给顺走了?
一念及此,相柳周身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他胸中郁气翻腾,无处发泄之际,一股温和至极,又厚重无边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座妖神殿。
这气息充满了慈悲与生机,仿佛大地母亲的怀抱,瞬间抚平了在场所有巫族战士心中的暴戾与煞气。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殿门前,一道身影悄然伫立。
来者身着一袭土黄色长裙,裙摆上仿佛流淌着山川河岳的脉络。
她面容端庄,眼神悲悯,周身散发着厚重的大地气息,正是十二祖巫之中,最为仁善,也最受洪荒万灵敬仰的后土祖巫。
“相柳,做的不错。”
后土的目光扫过殿内的狼藉,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赞许。
“拜见后土祖巫大人!”
相柳心头一震,连忙收敛煞气,与身后一众巫族战士,齐刷刷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感。
可他低着头,脸上却没有半分得胜的喜色。
“怎么?”
后土的脚步很轻,落在沾满血污的地面上,却未染一丝尘埃。
“剿灭了计蒙的老巢,为何还这副模样?”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相柳的九颗头颅都低垂了下去,犹豫了片刻,终究不敢隐瞒。
“启禀祖巫大人,我们……我们来晚了一步。”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计蒙本尊并不在此地,而他的宝库,也被一个神秘的强者提前洗劫一空。属下……属下无能,与那人交手一招,便被其轻易击退,甚至没能看清他的来路。”
“哦?”
后土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竟有此事?”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相柳。
“能一招击退你这位顶级大巫,其实力,至少也是大罗金仙中期。那人,可曾留下姓名?”
“未曾。”
相柳的声音更低了,羞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人似乎不愿与我等多做纠缠,一击之后,便凭空消失了。”
后土闻言,陷入了沉思。
她那双悲悯的眼眸中,此刻却仿佛有无数星河流转,推演着种种可能。
片刻之后,她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眼中精光一闪。
轻易击败大罗金仙。
又不愿与巫族为敌。
莫非……
她结合着最近洪荒之中流传的某些惊天消息,一个名字,渐渐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清晰。
不久之前,三清于昆仑山收下一位根脚逆天的首徒,化形之日,万仙来朝,气象万千。
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当着天下大能的面,拒绝了道祖鸿钧所赐下的成圣之基,鸿蒙紫气。
而这位神秘的首徒,似乎也正在洪荒之中游历。
“相柳,你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看起来温润如玉的青年?”
后土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
相柳闻言,猛地抬起一颗头颅,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道快到极致的身影,随即重重一拍大腿。
“对对对!就是他!祖巫大人,您认识此人?”
后土点了点头,脸上那悲悯的神色化开,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若我所料不差,此人,应该便是前不久名震洪荒的三清首徒,元辰。”
她缓缓道出这个名字,殿内的气氛为之一凝。
“看来,那妖神计蒙,并非是侥幸逃脱,而是被这位元辰道友正面击败,仓皇逃窜。至于他洗劫宝库,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战利品。”
“原来如此!”
相柳恍然大悟,紧接着,更浓郁的羞愧涌上心头。
他之前竟然还想着抢夺别人的战利品,甚至还主动出手攻击,这简直是把巫族的脸面丢到了不周山外。
“祖巫大人,我……我这就去寻那元辰道友,向他赔罪!”
相柳急切地站起身,恨不得立刻找到元辰,负荆请罪。
后土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冲动。
“不必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与温和。
“你找不到他的。此番,是我巫族鲁莽了。待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登门昆仑山,向元辰道友表达谢意。毕竟,他也算是帮我们巫族,解决了一个大敌。”
说罢,后土的目光变得悠远。
“千年之后,道祖将开启第二次讲道。相柳,你回去通知其他兄弟姐妹,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同去。”
相柳闻言,脸上露出了苦笑。
“祖巫大人,您知道的,帝江兄长他们,对那劳什子讲道,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他挠了挠头。
“他们觉得,有那听道的时间,还不如多打几场架,来得痛快。”
后土听完,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越过破碎的妖神殿,望向遥远的天际,眼神中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忧虑。
这个洪荒,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只靠拳头,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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