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青藤大学午后的林荫道。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泼在青藤大学的林荫道上,带着初夏特有的、微醺的热度。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尘土,还有食堂隐约飘来的饭菜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安全。距离那晚旧校舍的惊魂,才过去不到四十八小时,温不言努力想把那种冰冷粘稠的恐惧感从骨头缝里挤出去。
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塞着几本厚重的历史典籍,低着头,脚步匆匆。历史系的课程总是安排在老校区最偏僻的教学楼,回宿舍要穿过一片废弃的小花园。这里平时人迹罕至,野草疯长,几株歪脖子老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平添几分阴凉,也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寂。
就在他快要走出这片荒园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猫叫声猛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喵——!!!”
那声音凄厉得不像话,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恐惧。
温不言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狠狠抽搐了一下。又是那种感觉…被动触发的【灵犀共感】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瞬间覆盖了周围的空间。强烈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痛苦”和“恐惧”情绪,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源头就在前面那丛茂密的冬青后面!
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着他冲了过去。绕过虬结的灌木,眼前的一幕让温不言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冷却,手脚一片冰凉。
三个穿着篮球背心、人高马大的男生围成一个半圈,为首的正是校篮球队的替补前锋林猛,出了名的混不吝,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和一身蛮力,在低年级里横行霸道。此刻,林猛脸上挂着一种残忍而兴奋的狞笑,他一只穿着崭新限量版球鞋的脚,正死死踩在一只橘黄色流浪猫的后腿上!
那猫瘦骨嶙峋,橘色的皮毛脏兮兮的,此刻被巨大的力量踩压着,身体剧烈地颤抖、挣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嘶哑绝望的哀鸣。另外两个跟班嘻嘻哈哈,一个拿着手机在录,另一个用树枝去戳猫惊恐乱抓的前爪。
“猛哥牛逼!这畜生爪子还挺利!”“拍清楚点,看它这怂样!哈哈!”“叫你他妈抓老子新鞋!草!抓啊!再抓啊!”林猛脚下又加了几分力,骨骼被挤压的轻微“咔”声伴随着猫儿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温不言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灵犀共感】被动接收到的痛苦信号瞬间飙升,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冲击着温不言的神经末梢。那不仅仅是声音的刺激,是实实在在的、仿佛他自己后腿被巨石碾轧的剧痛!还有那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惧,弱小生命面对绝对暴力时的绝望!
“住手!”温不言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愤怒和共感带来的生理不适而有些颤抖,但在这片死寂的角落却异常清晰。
林猛三人的动作同时顿住。林猛皱着眉,一脸不爽地转过头,看到是温不言,那点不爽立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历史系的‘温大善人’吗?怎么,路见不平,想学人家当英雄?”他故意加重了“温大善人”四个字,引得两个跟班一阵哄笑。
温不言在系里是出了名的“心软”。看到受伤的鸟会想办法送去救助站,见到流浪猫狗会省下早饭钱买点吃的,有次下雨天帮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挡雨,自己淋得透湿还感冒了几天。在信奉“弱肉强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某些人眼里,这种行为简直蠢得冒泡。
“放开它。”温不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海里翻腾的痛苦共感和胃里的不适,目光紧紧锁住林猛踩在猫腿上的那只脚。橘猫湿润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无助地望着他,那种纯粹的求救和痛苦,通过共感,像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哈?放开?”林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温不言,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这畜生抓坏了老子新买的AJ!你知道这鞋多少钱吗?够你这种穷逼打半年工了!踩断它一条腿算轻的!”说着,他脚下又示威性地碾了一下。
“呜——!”猫儿发出一声短促濒死的呜咽,身体剧烈一弹,随即瘫软下去,只剩下细微的抽搐。
温不言只觉得自己的腿骨也传来一阵幻痛,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对弱小生命的心疼,猛地冲垮了他平日的温和内敛。他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抵抗那汹涌的共感冲击。
“鞋…我赔。”温不言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多少钱,我打工还你。现在,放开它!”
“赔?”林猛嗤笑一声,松开脚,那只可怜的橘猫立刻拖着明显变形的后腿,挣扎着想往灌木丛里爬,却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林猛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不言,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探究,“行啊,温大善人。别说猛哥不给你机会。这鞋,原价一万二,限量版,现在有价无市。看在你这么‘善良’的份上,给你打个折,赔一万!现金!现在!拿得出来,这猫你抱走。拿不出来…”他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就替它挨一顿,让老子消消气,怎么样?”
一万块!对于家境普通、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维持生活的温不言来说,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两个跟班也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堵住了温不言的退路,脸上是看好戏的表情。
温不言的心沉了下去。他口袋里只有不到两百块的生活费。赔钱是绝对不可能的。挨打?他并不怕皮肉之苦,爷爷从小教导他做人要正直,挨打也不能怂。但…看着地上那只气息奄奄、还在本能地想要爬走的猫,那股强烈的、通过共感传递过来的求生欲和痛苦,让他无法退缩。
“我没钱。”温不言抬起头,直视着林猛挑衅的眼睛,声音平静了一些,“但你不能打它,也不能打我。这是校园,有监控。”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对着花园入口方向的老旧摄像头。
林猛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摄像头,眼神阴鸷。他确实有些顾忌,虽然他家有点关系,但真闹大了,为了只流浪猫和一个普通学生,他爸也未必会保他。
“草!算你走运!”林猛啐了一口,显然觉得为了只猫惹上麻烦不值得。他恶狠狠地瞪了温不言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只废了的猫,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妈的,真晦气!看着这畜生就烦!我们走!”他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故意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差点砸到温不言。
看着三个瘟神走远,温不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那股强烈的共感痛苦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心悸。他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橘猫。
“别怕…别怕…没事了…”温不言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尝试着伸出手,动作缓慢而稳定。橘猫警惕地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但也许是因为温不言身上没有恶意,也许是因为刚才他挺身而出的行为,又或许是他身上那股【灵犀共感】被动散发出的、能模糊被感知到的“善意”和“心疼”情绪,橘猫眼中的敌意慢慢消退,只剩下痛苦和虚弱。
温不言轻轻将它抱了起来。猫的身体很轻,瘦得硌手。受伤的后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温热的血液染红了他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近距离接触下,【灵犀共感】再次被动触发,虽然没有刚才林猛施虐时那么强烈,但猫儿持续的疼痛和虚弱感还是清晰地传递过来,让温不言的眉头紧锁。
“得送你去医院…”他低声说,抱着猫快步向校外最近的宠物医院走去。他能感觉到怀里小生命的颤抖,那份依赖和信任,让他的心软成一团,也冲淡了些许刚才面对林猛时的紧张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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