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旧校舍通道时,留守队员已倒在血泊中。雷烈一脚踹开变形的铁门,扛着消防斧冲进弥漫着腐臭的走廊,肌肉虬结的手臂在应急灯下泛着油光,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将扑上来的小型怨念聚合体打散。但那些散逸的黑雾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体表微弱的护体灵光,留下一道道刺骨的冰寒印记。他像一头被困的怒狮,勇猛却难以突破越来越粘稠的怨念力场。
“这些怨念的能量特征,和图书馆触手的青铜咒文同源!”凌霜紧随其后,手中灵能手枪的蓝光在黑暗中闪烁,“是苏璇!她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用这些怨念拖延时间!”
温不言攥紧掌心的青铜残片,残片与通道内的黑暗能量产生共鸣,让他太阳穴突突作痛。刚才在图书馆看到的校长躯体、培养肉卵的画面,与眼前的怨念聚合体重叠——这些“腐影”,恐怕也是“青铜契约”的造物,是培养场泄露的“失败品”。
“雷烈,小心后面!”凌霜厉声喝道,手中的特制灵能手枪再次充能完毕,一道凝练的蓝色光束精准射出,将一只试图偷袭雷烈后心的怨念体洞穿蒸发。她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刚才武器被侵蚀的瞬间,那股阴冷恶毒的能量顺着武器反噬,差点让她精神失守。她快速操作着腕部微型电脑,“通道结构在怨念侵蚀下不稳定了!撑住!我在尝试重新校准武器频率,干扰它的力场!”
温不言站在两人稍后的位置,大口喘着气,脸色比凌霜还要难看。他刚才强行对涌上来的怨念体发动了一次深度“灵犀共感”,试图找到核心情绪进行安抚。然而,传入脑海的不是单一的痛苦,而是无数碎片化的尖叫、绝望、背叛、恶毒的诅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剧烈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不行…太混乱了…太…痛苦了…”温不言捂住刺痛的太阳穴,身体微微摇晃。他胸前的家传古玉散发出比平时更亮一丝的微光,勉强帮他稳住心神,驱散了一部分侵入的负面情绪。
但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通道尽头,那堵几乎填满整个空间的巨大“腐影”,动了。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蠕动、流淌的粘稠黑暗。无数张模糊痛苦的人脸在其表面浮现、扭曲、哀嚎,又瞬间被新的面孔取代。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三人,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恶意与绝望。它移动时无声无息,所过之处,连通道壁上渗出的水珠都瞬间凝结成墨黑色的冰晶,散发着腐败的气息。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淤泥,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的味道。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雷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那腐影带来的不是物理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绝望威压,让他狂暴的热血都仿佛要冻结。
“怨念聚合体的进阶形态…或者说,‘核心’!”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的核心能量里,有灵枢裂隙的波动!”温不言突然开口,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刚才强行用青铜残片探查,遭到了能量反噬,“和图书馆的肉卵、地下室的血荆棘一样,都是用灵枢能量喂养的!”
雷烈闻言怒吼:“这群杂碎!把人命当养料?!”他的怒火让护体灵光暴涨,却也让腐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那团粘稠的黑暗中,无数人脸转向他,发出饥饿的嘶吼。
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读数爆表了!远超之前所有记录!它…它锁定了我们,尤其是…温不言!”她猛地看向温不言,后者身上那微弱却纯净的、试图安抚的情绪波动,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中如同灯塔般显眼,也成了腐影最憎恶的目标。
“呜——!!!”
一声非人非兽、混合了无数凄厉哭嚎的尖啸从腐影“头部”的位置爆发!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噗!”温不言首当其冲,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踉跄倒去,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无数哭嚎的脸占据。古玉的光芒急促闪烁,替他挡下了最致命的部分,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精神剧震,几乎昏厥。
“温子!”雷烈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全身肌肉再次膨胀,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硬生生顶着精神冲击的余波,一步踏前,挡在温不言身前。他双拳紧握,土黄色的异能光芒在拳套上疯狂闪烁,狠狠砸向地面!
“给老子——开!”
轰隆!地面被狂暴的力量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一道肉眼可见的震荡波扩散开,勉强将涌来的粘稠黑暗和部分精神冲击震散了一瞬,为温不言争取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雷烈!带他退!”凌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重新校准过频率的灵能手枪连续开火!数道更加凝练、带着高频震荡的蓝色光束射向腐影的核心区域。同时,她丢出两个金属圆球,圆球在空中展开,射出密集的干扰射线网,试图扰乱腐影的能量结构。
滋滋滋——!蓝色光束射入腐影体内,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几圈微弱的涟漪,那些痛苦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发出更尖锐的嚎叫。干扰射线网更是被浓郁的黑暗轻易吞噬。
腐影似乎被激怒了。它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一条由无数痛苦面孔和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大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无视了雷烈的防御,以刁钻的角度,狠狠抽向靠在墙边、精神萎靡的温不言!这一击,快!准!狠!蕴含的恶意足以瞬间摧毁一个普通人的灵魂!
“小心!”凌霜的惊呼和雷烈狂暴的怒吼同时响起。
雷烈想扑过去,但刚才爆发后的短暂脱力和精神冲击的余波让他动作慢了半拍!凌霜的武器还在充能!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了温不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
温不言那双因为痛苦和反噬而有些涣散的眸子,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愤怒,不是狂暴,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纯粹到极致的守护意志!
他看到触手抽来的方向,不仅有自己,还有一个蜷缩在通道角落、被之前战斗波及而昏迷的失踪学生!一个无辜的、等待救援的生命!
“不——!!!”
心底的呐喊如同火山般爆发!胸前的古玉骤然变得滚烫,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几乎要透体而出!
温不言没有选择躲避,也根本来不及躲避。他做出了一个让雷烈和凌霜心脏骤停的举动——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扑出,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愚蠢的、拥抱死亡的姿态,主动迎向了那根致命的腐影触手!
目标,不是攻击,而是——保护!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那个昏迷的学生前面!
“灵犀共感——给我开!!!”
这一次,温不言不是被动承受,也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他是在绝境中,在守护的执念驱动下,在古玉异动的加持下,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精神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狠狠“撞”进了那根抽来的腐影触手之中!
他要做的,不是安抚,而是——共感!强行与这凝聚了无数痛苦与恶意的存在,进行最深层次的连接!他要直面那最黑暗的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温不言的每一根神经!比刚才强烈十倍、百倍!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在他意识中疯狂放大、旋转、哀嚎!冰冷的绝望、噬骨的怨恨、疯狂的恶意如同亿万把冰刀,要将他千刀万剐,撕成碎片!他的精神世界仿佛瞬间坠入了无间地狱!
“呃啊啊啊——!!!”温不言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都开始渗出鲜血,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那是怨念侵蚀的迹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随时会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痛苦中彻底湮灭。
“温不言!”凌霜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恐。“温子!你他妈疯了!!”雷烈狂吼着,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然而,奇迹发生了。
那根蕴含恐怖力量、足以将钢铁都抽碎的腐影触手,在即将抽中温不言身体的刹那,竟然……诡异地停滞了!
触手尖端距离温不言的胸膛,只有不到十厘米!粘稠的黑暗能量翻滚着,无数痛苦的面孔在触手表面疯狂蠕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温不言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腐影核心。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在那无边痛苦的深渊里,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构成这腐影核心的、最强烈的几股情绪碎片:
?碎片一:?一个瘦弱男生缩在厕所角落,被浇下冰冷的水,周围是刺耳的嘲笑:“废物!你也配觉醒?垃圾!”
?碎片二:?昏暗灯光下,一封精心准备的情书被当众撕碎,女孩鄙夷的眼神:“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碎片三:?实验室里,辛苦数月的数据被导师轻描淡写地署上别人的名字,得到的只有一句冰冷的:“这是为你好。”
?碎片四:?病床前,亲人痛苦地闭上眼,弥留之际低语:“别治了…钱留着…好好活…”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一切。
?碎片五:?一张模糊的、带着面具的脸(神秘社团领袖?),低语着诱惑:“痛苦吗?怨恨吗?把你的绝望交给我…我给你力量…报复的力量…”
这些碎片…不是来自什么古老怨灵…而是…近期发生在校园里的、属于学生的、被遗忘或忽视的极端痛苦!它们被某种力量引导、汇聚、扭曲、放大!成了滋养这腐影的温床!
“原来…是这样…”温不言在精神风暴的中心,意识反而有了一丝奇异的清明。巨大的痛苦没有摧毁他,反而像烈火锻打着他的意志。他胸口的古玉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白光,如同定海神针般护住他最后一点心灯不灭。
他不再尝试去“安抚”这庞大的、被扭曲的恶意集合体。他做了一件更“蠢”的事。
他将自己那份因看到同伴受伤、无辜者濒危而爆发的、纯粹的、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念,将自己此刻承受着无边痛苦却依旧没有放弃的“坚韧”意志,将自己心中那份对“痛苦”根源的“悲悯”……这些属于“温不言”的赤诚情绪,通过“灵犀共感”的通道,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决堤的洪流,反向传递了出去!
不是对抗,不是净化,而是——共鸣!?用自己同样强烈的、却截然不同的“心”之力量,去触碰那些被深埋、被扭曲的痛苦核心!
“我…感受到…你们的痛…”温不言的精神在呐喊,带着血与泪,“很痛…真的很痛…被欺负…被背叛…失去重要的人…那种无力…那种绝望…”
腐影的触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面孔扭曲得更厉害了,似乎温不言传递过来的“理解”和“共鸣”,比任何攻击都更让它们感到混乱和不适!那纯粹的恶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
“但是!”温不言的精神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点亮的一座灯塔,“把痛苦变成伤害别人的武器…只会制造…更多的痛苦!看看他!”他将那份守护身后昏迷学生的强烈意念传递过去,“他也是…和你们一样…无辜的人啊!伤害他…你们的痛苦…真的会减轻吗?!”
嗡——!
腐影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核心处翻滚的黑暗仿佛凝滞了一瞬。那些疯狂哀嚎的面孔中,有几张似乎流露出了极其短暂的迷茫和挣扎。
就是现在!
腐影触手的停滞仅持续了一瞬。当温不言的“守护意念”与腐影的痛苦产生微弱共鸣时,核心处的黑暗突然剧烈翻涌——那些被强行共感唤醒的痛苦碎片,并未被安抚,反而因“被理解”而爆发出更狂暴的恶意!
“吼——!”
腐影触手表面的人脸同时转向温不言,无数双空洞眼窝喷射出猩红光芒。原本凝滞的黑暗能量骤然收缩、扭曲,尖端竟分裂出数十根细密如针的黑刺,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从停滞的触手中猛地爆发!目标不再是昏迷的学生,而是这个胆敢“窥探”其核心的温不言!
雷烈与凌霜的惊呼尚未落地,黑刺已至眼前。温不言因深层共感而僵直的身体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前端的一根黑刺,朝自己胸口刺来——那里,正是与腐影产生共鸣的青铜残片和家传古玉所在之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壮硕的身影如炮弹般撞来,将温不言狠狠扑倒在地!是雷烈!他用后背硬生生挡下了大半黑刺,闷哼一声喷出鲜血,但仍有一根漏网之鱼,穿透了温不言的右胸。
“噗——”
鲜血喷溅在雷烈惊骇的脸上,滚烫而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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