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破了连日来的阴霾,洒在孤堡广场上,为饱经风霜的混凝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微风吹过,带着些许泥土与金属混合的气息,仿佛是这座废墟城市中难得的一丝温柔。
扩音喇叭里,老陈浑厚而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正是因为林默同志和王大柱同志的英勇无畏,我们才能在今天,再次喝上干净的水!”
话音落下,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头顶灰蒙蒙的天幕。
人们高举着手中的水杯、水壶,甚至只是空着的手,向站在高台上的林默和王大柱致以最热烈的敬意。
清冽的饮用水从水龙头里哗哗流出,那声音仿佛是末日里最动听的交响乐,冲刷着人们心中积压已久的绝望与恐惧。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潮湿而清新的味道,像是久旱后第一场雨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王大柱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挠着后脑勺,嘴里念叨着:“这都是俺们该做的,该做的……”他粗糙的手掌搓来搓去,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净水厂铁锈的味道。
林默则平静地站在他身旁,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洋溢着新生喜悦的脸庞。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最终定格在一个角落。
那里,小雨正抱着一个水壶,脸上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灿烂而纯粹的笑容。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弯成月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明亮了起来。
那笑容像一束光,瞬间穿透了林默心中的所有警惕与疲惫。
然而,就在林默准备移开视线时,他看到小雨的笑容微微收敛,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又迅速塞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那东西在阳光下只是一闪而过,但林默看得分明——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不祥暗红色光泽的锈蚀结晶。
它表面斑驳,边缘锋利,像是某种古老诅咒的残片。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表彰大会结束后,老陈单独叫住了林默。
“跟我来。”老陈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他穿过人群,走向了指挥部的办公室。
关上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老陈亲自给林默倒了一杯水,目光锐利如鹰:“林默,这次你做得很好。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掉以轻心。”
“我明白,陈指挥。”林默点头,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净水厂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锈蚀者的威胁还在。”老陈沉声道,“它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水源是生命线,而另一条生命线,也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去看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调令,推到林默面前。
“孤堡东侧,油库警戒队队长。这是我能给你的、最重要的岗位。”
林默的瞳孔微微一缩。油库!
那是整个孤堡的动力之源,储存着所有车辆、发电机乃至防御武器所需的燃料。
它的气味浓烈刺鼻,是战争时代最后的命脉之一。
它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净水厂。
把这个地方交给他,意味着什么?
是绝对的信任?
还是更深层次的试探?
林默抬起头,迎上老陈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保证完成任务。”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透着一股钢铁般的坚定。
走出指挥部,王大柱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林默出来,立刻凑上来:“默哥,老陈跟你说啥了?是不是要给咱们发罐头了?”他说话时,口水星子都溅了出来,带着一股浓重的烟熏味。
林默扬了扬手中的调令:“新工作。走,去油库。”
孤堡东侧的油库被高高的铁丝网和混凝土墙围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柴油味,夹杂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
交接工作的老队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兵,他带着林默和王大柱走遍了油库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咱们的命根子,规矩也最严。”老队长指着墙上的制度牌,“三班轮守,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严禁任何形式的烟火,所有人员、车辆进出,都必须有我和陈指挥的双重签字,并且详细登记。”
林默仔细听着,目光却不时扫过停放在一旁的几辆油罐车。
他敏锐地发现,这些车辆的金属保险杠和轮毂上,都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细微的腐蚀痕迹。
那种斑驳的锈迹,和他之前在净水厂管道上看到的残留氧化酶极其相似。
看来,污染并非只存在于水源中。
这种可怕的氧化酶,已经通过某种途径,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孤堡的更多角落。
“默哥,你看啥呢?”王大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明所以。
“没什么。”林默收回视线,心中却拉响了警报。
这个看似固若金汤的油库,或许早已存在着致命的隐患。
夜幕降临,油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探照灯投下苍白的光柱,在巨大的储油罐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寒风呼啸,吹得铁皮屋顶嘎吱作响,仿佛整座油库都在低声呜咽。
林默接手了午夜到清晨的第一班岗。
他没有待在岗哨里,而是选择亲自巡逻。
王大柱跟在他身后,打着哈欠,小声嘀咕:“默哥,这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咱们走这一趟不是多余吗?”
“越是安静的地方,越容易出事。”林默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话仿佛一个不祥的预言。
当巡逻到油库最偏僻的一角,靠近一排早已废弃的地下储油罐时,林默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借着手电筒的光,死死盯着地面。
松软的泥土上,赫然印着一串刚刚留下不久的脚印!
那脚印的形状极其古怪,狭长而扭曲,前端似乎有三根尖锐的趾爪,完全不似人类。
更让林默心惊的是,在脚印的边缘,还能看到几道清晰的金属刮痕,仿佛是某种金属肢体划过地面留下的。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的脚印?”王大柱也凑了过来,吓得睡意全无。
就在林默伸手准备触摸那刮痕时,他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警告!高浓度能量波动正在接近!”
“检测到敌意目标,威胁等级:高!”
“任务触发:隐藏身份,规避探查!”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拉住王大柱,将他拽到一排废弃油桶后面,同时压低声音,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命令道:“别出声,别动!”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王大柱吓得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默则屏住呼吸,透过油桶的缝隙,看到了那道黑影的背影。
瘦削、佝偻,四肢关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奔跑时,身体部件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是它!那个在净水厂有过一面之缘的锈蚀者!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的目标是油库?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他刚想做些什么,那道黑影已经消失在了油库西侧围墙的方向。
凌晨三点,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人最困乏的时刻。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西侧传来,撕裂了整个孤堡的宁静!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连数十米外的林默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温度。
“着火了!西侧三号油罐着火了!”岗哨里传来凄厉的呼喊。
警报声瞬间响彻云霄!
“大柱!拉响最高警报,组织所有人,用泡沫灭火器!快!”林默在一瞬间的震惊后,立刻恢复了冷静,他大声咆哮着下达指令。
混乱中,他第一个冲向火场。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一边指挥着陆续赶来的警戒队员疏散周围区域,一边组织人手建立隔离带,防止火势蔓延。
熊熊的烈火如同一条狰狞的火龙,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热浪扑面而来,汗水还未落地就蒸发成了雾气。
空气中充满了焦糊与燃烧塑料的刺鼻气味。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火情吸引时,林默的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画面。
在西侧围墙一处不起眼的缺口,一道黑影敏捷地翻了出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那身形,那速度,和他之前遭遇的锈蚀者,一模一样!
是它干的!
烈火燃烧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在全体队员的奋力扑救下被勉强控制住。
昔日戒备森严的油库,此刻一片狼藉,被烧得黢黑的三号油罐像一个巨大的、丑陋的伤疤,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
林默站在警戒线外,浑身被汗水和泡沫浸透,脸上、手上满是黑灰。
他望着仍在冒着黑烟的油罐,眼神冰冷得可怕。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老陈带着一队人匆匆赶到。
他看着眼前的惨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先去查看损失,而是径直走到林默面前。
周围人声嘈杂,但老陈的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只说给林默一个人听。
“这把火,”他盯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意外。”
林默抬起头,迎上老陈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望向远处黎明前最深沉的夜空,心中早已有了清晰的答案,但他的嘴唇却紧紧抿着,没有吐露一个字。
夜风吹过,带着刺鼻的焦糊味,也带来了山雨欲来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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