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大学的早课铃刚响过，三教楼下的公告栏前就围了一圈人。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有人倒抽冷气：这视频我看了三遍，那管理员出掌的时候，空气都像被撕开道缝！
嘘——旁边扎马尾的女生警觉地左右张望，没听说李浩他爸是开武馆的？
昨天校医室那护士说，李少爷三根肋骨裂得跟碎瓷片似的。
此时的图书馆二楼，林小满正踮脚整理文学区的《国术入门》，手指在书脊上微微发抖。
她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叶惊秋拖沓的拖鞋声，是那种带着风的、每一步都踩在地板纹路正中央的利落步伐。
门被推开的瞬间，穿白色武服的身影逆光而立。
沈青竹腕间的青竹鞭绳在晨光里泛着冷青，眉峰挑得像把出鞘的刀：林同学？
沈、沈队长！林小满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忙蹲下捡书，瞥见沈青竹的鞋尖停在脚边——是双磨得发白的黑色布鞋，鞋跟处有细密的针脚，显然是常练腿功的人自己补的。
别紧张。沈青竹弯腰帮她捡起书，指腹轻轻拂过书脊上的灰尘，我是来了解昨天的事。
你是现场目击者？
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
她记得昨天叶惊秋把李浩甩出去时，沈队长就站在台阶上，鞭绳在腕间缠了又松，松了又缠。
此刻对方的目光像根细针，正戳在她喉结上：我...我就看见李学长先推了张奶奶的轮椅，秋哥让他道歉，他就动手了。
叶惊秋动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沈青竹的拇指摩挲着鞭绳，竹节在皮肤上压出淡红的印子，比如运气、跺脚，或者念什么口诀？
林小满歪头想了想：秋哥就站在那，跟平时给小朋友讲故事似的笑。
然后李学长挥拳过来，他侧了半步——她突然比划起来，手在半空划出个圆弧，像...像在画八卦图？
然后李学长就飞出去了。
沈青竹的瞳孔微微收缩。
龙游八卦掌的游龙步正是这个轨迹。
她昨天在监控里反复看了七遍，叶惊秋出掌时手臂的弧度，和父亲收藏的《龙游秘谱》里震山式的手型分毫不差。
那他平时...沈青竹刚开口，就听见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林小满眼睛一亮：是秋哥在顶层整理旧书！
他说要把民国时期的线装书搬下来。
顶层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叶惊秋弯腰搬着木箱，手背那道淡青血管随着用力突突跳动——这是虎啸金钟罩初成的迹象。
他昨天才发现，只要一凝神，皮肤下就会泛起细密的金光，像被老虎的皮毛裹住。
砰！木箱砸在地板上，震得一本旧书从箱底滑出来。
叶惊秋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书脊，太阳穴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画面在脑海里炸开：二十年前的老巷子，穿的确良衬衫的青年把三个拿钢管的混混按在墙上，拳头像擂鼓似的砸在对方肋骨上。
青年的脸渐渐和爷爷重合，沙哑的声音混着血沫：明劲练的是筋骨皮，打人要像敲钟——他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瞳孔里映着和叶惊秋一模一样的淡青血管，明劲之后，暗劲自来。
叶惊秋猛地攥住书脊，指节发白。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力气，想起那些突然涌进脑子的斗殴记忆：怎么用肩肘卸力，怎么在混乱中锁住对方喉管，怎么在三秒内判断出对手的破绽。
原来不是单纯的功法传承，是四十年刀尖舔血的经验，像种子一样埋在他骨头里。
秋哥！林小满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沈队长说要走了，让我问你要不要喝绿豆汤？
叶惊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把旧书塞进木箱。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听见楼下传来沈青竹的脚步声，清冷却有力，像在丈量什么。
与此同时，校外震威武馆的办公室里，李震山把手机砸在檀木桌上。
屏幕里是医院的诊断报告，三根肋骨骨裂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抓起座机，拨通武术队副队长陈宇的电话：小陈啊，听说你们队里最近缺训练经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陈宇的声音带着笑：李叔有话直说。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被个图书管理员打了。李震山捏着核桃的手青筋暴起，你帮我教训教训那小子，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陈宇望着训练馆里挥拳的队员，目光落在墙上以武会友的锦旗上。
他想起昨天论坛里的视频，叶惊秋出掌时的轨迹——那是暗劲高手才有的弧度。行。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拳套，下课后我去图书馆转转。
傍晚的图书馆后巷飘着槐花香。
叶惊秋抱着一摞还书往仓库走，刚转过墙角，就看见沈青竹靠在砖墙上。
她卸了武服，穿件素白衬衫，青竹鞭绳却还缠在腕上，像条随时会窜起来的蛇。
叶管理员。沈青竹站直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是一步半——国术里最适合出鞭的距离，能问你个问题吗？
叶惊秋把书往怀里拢了拢，笑：沈队长想问我为什么打李浩？
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龙游八卦掌？
沈青竹的眉峰跳了跳。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懒散的图书管理员会直接点破。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竹鞭手柄，纹路和腕间的绳结严丝合缝：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我只是个图书管理员。叶惊秋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绳结，突然想起记忆里爷爷说过的话——青竹鞭法讲究竹有节，招有眼。
他歪头，沈队长总盯着我，是怕我抢了武术队的风头？
沈青竹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底有团火，被懒散的笑意盖着，像埋在灰里的炭。
她忽然笑了，竹鞭绳在腕间转了个圈：我只是好奇，能把龙游八卦掌使成杀招的人，怎么会窝在图书馆。
晚风掀起两人的衣角。
叶惊秋怀里的书哗啦掉了一本，沈青竹弯腰去捡，指尖和他的指尖在半空碰了一下。
那瞬间她浑身一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下有细密的震动感，像藏着头随时要醒的小兽。
谢谢。叶惊秋接过书，转身往仓库走。
他听见身后传来沈青竹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和他保持着半步距离。
直到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关上，他才摸了摸发烫的指尖——刚才那一下，她的鞭绳差点缠上他的手腕。
而此刻的武术队训练馆内，陈宇正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又看了看墙上以武会友的锦旗，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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