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钩拖曳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最终停在角落的阴影里。老鬼重新裹上那件肮脏的帆布斗篷,将自己枯槁如铁的身躯埋入黑暗,只留下一双浑浊却锐利依旧的眼睛,如同潜伏在废墟中的老狼,冷冷地注视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酸雨,以及雨幕中那片令人窒息的荒芜死寂。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小海滚烫而艰难的呼吸声,还有罗裂粗重压抑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机油、霉菌、鼠群爆开的腥臭,以及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罗裂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右手指尖的电流微弱地跳跃着,但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带来的震撼余波中。
没有电流推动的爆鸣,没有撕裂空气的光影。只有那凝聚到极致、惨烈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拳意!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运用,一种千锤百炼、将身体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化为杀戮兵器的恐怖技艺!
与他自己那种狂暴、本能、如同野兽撕咬般的电流运用,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指向某种更高的境界。
他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老茧和血污的右手。指尖跳跃的微弱电弧,在昏暗中显得如此粗糙、如此…原始。
他能撕开钢铁,能电焦血肉,但那种力量感,更像是一头蛮牛在横冲直撞。而老鬼那一拳…是百炼钢化绕指柔,是千军万马凝于一击!是…完全境界?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脑海中闪过。
“哼。”一声冷哼从角落的阴影里传来,打断了罗裂的思绪。
老鬼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废土腔调和毫不掩饰的嘲弄,“看够了?小崽子,你那点噼啪响的玩意儿,唬唬没脑子的畜生还行,在这片吃人的废土上,屁都不是。”
罗裂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迎上阴影中那双锐利的眸子。
一股被轻视的怒意瞬间涌起,但左肩传来的剧痛和怀中滚烫的小生命,又让他强行压下了反驳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酸雨气息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
“你…”罗裂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那是什么?”
“什么?”老鬼的声音带着玩味,如同在逗弄落入陷阱的猎物。
“拳头!”罗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急切和渴望,“刚才那一拳!怎么做到的?!”他需要力量!更强的力量!能撕开蓝梦公司追捕的力量!能在这片地狱废土上活下去的力量!能…救小海的力量!
阴影里沉默了片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外面单调的雨声。
“想学?”老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嘲弄,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审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从罗裂肩胛处那个狰狞的贯穿伤,扫过他疲惫却依旧蕴藏着凶兽般爆发力的身躯,最后落在他怀中那个被破布包裹、气息微弱的小小身影上。
“想!”罗裂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为了活下去,为了小海,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呢?”老鬼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钩,直刺要害,“废土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老子凭什么教你?”
罗裂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环顾这狭小、破败、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庇护所,除了怀里的小海,他一无所有!力量?他现在残存的这点电流,在老鬼眼中恐怕连“屁都不是”都算不上!
“我…”罗裂的喉咙发干,目光扫过老鬼断臂处那骇人的铁钩接口,扫过他胸膛上那道几乎开膛破肚的巨大爪痕,“…这条命!只要能救他(小海),能变强,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如同野兽在绝境中发出的最后嘶吼。这是他唯一能拿出的赌注。
阴影里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命?”老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废土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命!尤其是你这种,空有一身蛮力,却连怎么用都不知道的蠢货的命!老子要你的命有屁用?当饲料都嫌柴!”
毫不留情的羞辱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脸上。罗裂的脸颊肌肉抽搐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但他死死压住了。为了小海…必须忍!
“那…你要什么?”罗裂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屈辱和不甘。
阴影再次沉默。只有铁钩在地面轻微摩擦的刺耳声。老鬼似乎在审视,在权衡。他的目光在罗裂身上和小海之间来回扫视,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极其久远的东西在翻涌。
“哼…”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终于,他那只裹在斗篷下的、完好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罗裂身后角落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废弃衣物堆。
“看到那堆破烂没有?”老鬼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最底下,压着一块铁板。给老子…搬过来。”
搬铁板?罗裂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没有犹豫,立刻转身走向那堆散发着异味的破布堆。
忍着左肩的剧痛和身体撕裂般的疲惫,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粗暴地扒开上面层层叠叠、沾满油污和可疑污渍的破布。
果然,在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最底层,压着一块东西。不是铁板,而是一块锈迹斑斑、边缘扭曲、足有半米见方的厚实钢板!
上面布满了撞击的凹坑和划痕,显然是从某处废墟里捡来的垃圾。入手沉重异常,冰冷刺骨。
罗裂深吸一口气,右臂肌肉贲张,低吼一声,猛地发力!沉重的钢板被他硬生生从破布堆里拖拽出来,在潮湿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泥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拖着这块沉重的废铁,一步步走到老鬼所在的角落前方,重重地将它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放这?”罗裂喘着粗气问道。
“嗯。”老鬼裹在阴影里,只发出一个鼻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住罗裂。“站稳了。”
罗裂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站稳双脚,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伤痛,绷紧肌肉。
就在他站定的瞬间!
阴影猛地一动!
老鬼那只裹在斗篷下的左手,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快如闪电般探出!
没有惊人的声势,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凝聚了千锤百炼意志的轨迹!
五指并拢如刀,枯瘦的手掌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仿佛闪烁着金属的寒芒!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爆响!
那只枯瘦的手掌边缘,如同烧红的烙铁,又如同高速旋转的锋利砂轮,狠狠劈砍在罗裂刚刚搬来的那块厚重锈蚀钢板的中心位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火星四溅。
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皮革的咚!
罗裂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那枯瘦手掌劈落的瞬间,那块足有半寸厚的锈蚀钢板,被劈中的中心点,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边缘整齐的掌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出,深深烙印在钢铁之中!
以掌印为中心,一圈圈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涟漪状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大半个钢板表面!
钢板没有碎裂,但那深深凹陷的掌印和蔓延的裂纹,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击中蕴含的、超越了钢铁本身强度的恐怖力量!
那是将力量凝聚于一点,瞬间爆发,由内而外摧毁结构的极致技巧!
罗裂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电流!没有异能!
纯粹是肉体力量与千锤百炼技艺的结合!这…就是老鬼口中的“怎么用”?!
“看清楚了吗?”老鬼缓缓收回手掌,枯瘦的手臂重新缩回斗篷的阴影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块钢板中央那个清晰凹陷的掌印,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罗裂的呼吸变得粗重,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掌印上,如同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那只能撕开钢铁却粗糙无比的电流爪牙…差距,如同天堑!
“这…这是什么?”罗裂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阴影里,老鬼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从染血的战壕深处挖出来的名字,缓缓吐出:
“军道…杀拳。”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硝烟和铁锈的气息,沉重地砸在罗裂的心头。
“想救那小崽子?”老鬼浑浊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小海,又落回罗裂脸上,那眼神冰冷而残酷,如同废土本身,“光靠你那点噼啪响的玩意儿,做梦!想学…就给老子从最基础的开始练!”
他那只沉重的铁钩,在地上猛地一顿!
“现在!给老子把这块破铁板上的印子抹平!用你的拳头!用你的身体去记住——什么叫力量集中!”
老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什么时候能让这破铁板记住你的拳头印子,什么时候…老子再告诉你下一步!”
沉重的铁板,冰冷的掌印。绝望的处境,唯一的希望。
罗裂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那狂暴的电流光芒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火焰。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拳,指骨攥得发白,目光死死锁住钢板中央那个凹陷的掌印。
没有言语。他一步踏前,赤裸的脚掌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右臂后拉,肩胛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恍若未觉。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渴望,所有对小海微弱呼吸的感知,统统灌注到这只拳头之上!
然后,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惨烈气势,狠狠朝着那冰冷的掌印凹陷处——
轰!!!
拳头与钢铁碰撞的闷响,如同战鼓的第一声擂动,在这片酸雨笼罩的废土废墟深处,悍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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