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天庭，天基运算群的核心区域。
这里是天使文明的智慧中枢。
无尽的数据流汇聚成一片无声的光海，冰冷的蓝色光芒是这片空间唯一的光源，将一切都染上绝对理性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纯粹算力带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宁静，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放缓了脚步。
一道全息投影，却在此时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着，撕裂了这份宁静。
那是天基王鹤熙。
“凯莎！你这是在玩火！”
她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沉静睿智，反而是一道撕裂了数据之海的怒雷。
声音中蕴含的愤怒情绪，严重干扰了通讯的稳定性，让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出现了像素错位的、愤怒的扭曲。
她刚刚看完了神圣凯莎同步过来的全部情报。
那是关于一个名为林凡的未知存在，还有他那支恐怖虫群的所有记录。
“吞噬。”
“感染。”
“近乎于无限的进化。”
鹤熙每说出一个词，她holographicprojection的闪烁就更剧烈一分，边缘甚至迸射出危险的红色数据乱码。
“这些恐怖的特性，与我耗费了数万年时间研究的虚空理论，其中关于最高级别未知威胁的核心猜想，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恐惧。
“它的本质就是纯粹的侵略，是野蛮的同化，是熵增定律最极端的生物学体现！”
“其内部充满了无法被预测的毁灭性危险，任何试图理解它的行为，都可能被其污染！”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王殿的寂静中。
“你竟然想主动去接触这样一股力量？！”
与鹤熙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座之上的神圣凯莎。
她端坐于象牙白的神圣王座之上，身姿万年不变，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光屏中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自己挚友的脸。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从容之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鹤熙，我的挚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凯莎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带着平息一切风暴的力量。
“天使文明，已经停滞了太久太久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却透露出一种比海洋更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
“我们的正义秩序，的确能维持已知宇宙表面的和平，但它也成了一座无比精美的牢笼。”
“它的结构完美无瑕，坚不可摧，却也因此失去了继续成长的任何可能。”
凯莎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的残骸。
“面对真正的未知，它脆弱到一碰即碎。”
“面对虚空，面对那些我们完全未知、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威胁时，我们已经显得后劲不足。”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一个足以改变我们整个文明命运的巨大机会。”
“我宁愿冒险一试，也不愿意在这永恒的王座之上，眼睁睁看着我们天使的基因，在安逸之中慢慢走向固化，最终走向衰亡。”
鹤熙的声音因为无法抑制的怒火而变得尖锐，刺破了凯莎营造的沉静。
“所以，你就要用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危险的赌博，来决定我们整个文明的未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失败，我们将万劫不复！”
“我当然想过。”
凯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笑，那笑容里却找不到一丝喜悦，只有一种深刻入骨的疲惫。
“但有时候，故步自封，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她的语气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半开玩笑的调侃，仿佛刚才那沉重的话题只是随口的闲聊。
“既然你这么担心，不如……由你亲自去一趟地球？”
“以你天基王的智慧，把他，还有他的虫群，彻底地‘研究’透彻。”
“甚至……”
凯莎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说出了一句让鹤熙几乎数据崩溃的话。
“把他变成我们天使的人，岂不是更好？”
“你！”
鹤熙被凯莎这番话气得瞬间语塞。
她感觉自己的数据核心都在过载，警告的红光在她的投影边缘疯狂闪烁，几乎要将她的影像彻底吞没。
“你又想拿我去当你的小白鼠！”
“凯莎，你这个无情的女王！”
她立刻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言辞锋利如刀。
“别忘了，凯莎，你的神圣基因同样完美无瑕！甚至比我的更加纯粹！”
“要说去‘联姻’，你去不是比我更合适？”
鹤熙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她虚拟的影像向前倾，仿佛要从屏幕中穿出，直视着王座上的凯莎。
“还是说，我们伟大的诸神之王，在面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大的雄性之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惧了？”
王殿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通讯被单方面地切断了。
鹤熙的投影化作一串乱码，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只留下她最后那句燃烧着怒火与嘲讽的质问，还在空旷的殿堂内回响。
这两位共同统治了天使文明数万年的最高权柄者，一个主张激进的“机遇把握”，一个坚持理性的“风险控制”。
她们围绕着林凡这个来自异宇宙的神秘主宰，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激烈辩论。
辩论的终点，是燃烧着火药味的沉默。
凯莎静静地坐在王座上，许久没有动作。
她无比清楚。
这一次的抉择，将彻底地、不可逆转地决定天使文明未来的最终走向。
她不能输，天使文明也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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