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犹如春雷诈响。
文物百臣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仅十岁的孩童。
若说先前，他们还能用救父心切来解释。
还有不少人心里感叹，殿下生了个孝顺儿子。
但眼下这话一出……什么孝不孝顺，这分明是嫌他爹死得不够快啊！
“璟儿，你！”
就连李承乾这当爹的都没忍住哆嗦两下。
皇帝老子吓不着他，倒是被自家的十岁儿子吓得屁股夹紧了。
李世民则更是不济。
见这位素来威仪的帝王，眼中甚至露出几分清澈与纯真，似乎还没反应发生了甚么事。
朕……成主罪了？
紧接着，过载的大脑重新接通线路，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涌上心头。
“哼！！”
天子一拍龙椅，暴怒的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好，你给朕说，朕，如何成了主罪？！”
李世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给了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
盛怒被失望所取代，如今自家这皇孙儿，竟然给他冠了主罪，果然好胆！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孽障，能说出什么花来！！
李璟毫不畏惧，直视着李世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陛下宠魏王而打压太子，所表之意分明是要另立太子！”
李世民脸色铁青，怒喝道：“朕从未想过要另立太子！”
随后，他转头看向李承乾，语气严厉地问道：“李承乾，朕问你，你可是这样认为的？”
李承乾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算是默认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世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
朕、朕……
不少重臣看着自家皇帝的模样，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荒唐二字。
……敢情陛下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一点自觉都没有的？
不令立太子，你总往魏王李泰那头跑，还嘘寒问暖的图什么？
这么多年，李世民偏心到了何种地步，大臣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李泰都快成了他心头宝了。
至于那李承乾，活像个捡来的。
说难听点，这事儿要是搁他们……算了，不敢说。
总之，那个李璟，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胆，跟没长心似的，还在继续说。
“第二，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这句话，也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李世民的心脏。
他与李承乾之间，的确存在着隔阂，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事实。
李璟再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说道：“第三，因此太子才会效仿陛下使用玄武门继承法！若非父子隔离，怎会走到这一步！”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溃了李世民的心理防线。
“玄武门”三个字，是李世民心中永远的痛。
他无法否认，李承乾的所作所为，与他当年何其相似！
整个朝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璟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皇奶奶在天有灵，若知陛下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
“并且，如今太子谋反已成定论，若陛下废了太子，此后大唐的哪一位皇子不想通过玄武门上位？哪一位嫡长子，哪一位太子能干得安稳？大唐又如何能长治久安？如何能千秋万代？”
“我虽年幼，但愿以死来警示陛下！”
说完，李璟口里大喊着：“皇奶奶我来啦！”，然后，猛地朝着旁边的柱子撞去。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李璟可没打算真学那些个千古忠臣，撞柱子使个三成力，翻白眼用了十二成。
反正瞧着像那么回事儿就成。
“璟儿！”
“皇孙殿下！”
朝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李世民也有些慌，连忙喝道：“快，快传太医！”
那头已经乱作一团，人群外，沉思许久的魏征见状，目光闪了闪，终于迈步走出。
“陛下。”
他朝着李世民拱手：“臣昔日效忠李建成，被陛下所杀，如今又为太子老师，也因为跟陛下的隔阂而废……”
“臣认为，皇孙殿下所言虽是小儿胡语，但却也有几分道理。”
魏征这番话，看似是在为李璟开脱，实则是在火上浇油，更加坐实了李世民与李承乾之间的矛盾。
装晕的李璟，心中暗暗给魏征点了个赞。
不愧是魏征，这补刀的水平，简直一流！
此时，李世民脸色变了再变。
他是千古一帝，是天可汗，是大唐尚书令、雍州牧，左右十二卫……
他战绩斐然，治国有方，开创一片大唐盛世，半生有功无过！
可这一切的一切，此刻似乎都成了颗粉饰太平的泡沫，里头裹着华灯初上，外头，却淋着血水。
“朕真的错了吗？”
他的话没说下去。
只在嘴唇抖动几许后，喉中腥甜，喷出几口浓稠艳红。
随后，龙眸翻白，晕厥过去。
“御医！快传御医啊！！”
天子龙体有恙，吓坏了朝臣。
大片人手忙脚乱的将皇帝送回寝宫，一时间鸡飞狗跳。
百官之中，也就少有几个还算冷静的，也是面面相觑。
任谁都没料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
紧接着，他们的视线放在大殿中央，那个已经被放开的太子李承乾。
男人跛着脚，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儿子。
他似乎不想多看父皇，可那双充血的眸子，却怎么也止不住的频频抬起，望向李世民寝宫。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非他所愿。
……其实就连李承乾自己，也不知道他造反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就为了争那口气吧。
可结果是，父皇呕血，长子晕厥，他胸口那股郁结，没得到丝毫缓和，只被一种挫败所取代。
“璟儿……”
他颤抖着手指，想抚摸儿子的额头，最终也没敢触碰。
而是当着众人的面，默不作声的，又跪了回去。
老实讲，不少朝臣见他这模样，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忍。
“哎！”
长孙无忌喟叹一声，转头向几名面白如纸的太医：“皇孙殿下伤势如何？”
“没、没大碍！”
老太医哆嗦着胡子，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回道。
背对着李璟跪下的李承乾，听到这话，肩膀似乎松了松。
长孙无忌思忖几许，看了眼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群臣，无奈的摇了摇头。
“带小殿下去偏殿安顿。”
临走前，他又不禁回头看了眼如同泥塑般，动也不动的李承乾。
看了几许，朝他的背影深深做了个揖，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