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乾清宫的琉璃瓦上还凝着一层薄霜。陈轩抱着一摞文书从偏殿出来，脚步轻快，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模样。他现在可是御前六品带刀侍卫了，虽说“带刀”这事儿还得看皇上心情，但至少在名义上，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听人使唤的小太监了。
只是，昨夜双儿说的那句“有人在打听你的事”，让他心里始终压着块石头。
刚走到档案库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两道苍老的声音。
“哎哟，老李头，你今天怎么又来得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咱们那位新晋的六品大人要查东西，我这把老骨头也得跟着提前三刻钟开门。”
陈轩嘴角一勾，心知这是两个守库的老太监在嘀咕自己。他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浮着细小的尘埃，在晨光中缓缓飘荡。墙上架着密密麻麻的木格子，整整齐齐码着历年来的奏折、文册、诏书。
“两位公公早啊。”陈轩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儿劳烦你们多担待些，皇上交代了些旧档要翻，我怕是要在这儿耗上半日。”
“唉哟，您可别客气，我们这些老骨头，能伺候到您这样的红人，也是福气。”老李头摆摆手，语气酸溜溜的。
陈轩也不戳破，顺手将手中茶壶递过去：“这是我特意从御茶房要来的明前龙井，两位尝尝。”
两人接过，脸色顿时缓和了些。陈轩趁机道：“我先去里头找找，若有差错，还请二位指点。”
说完便径直往里走，目光落在最西侧的一排木架上——那是康熙三年前以前的旧档存放区，灰尘厚得能写字。
他蹲下身，翻开几本奏折，果然在一本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浸过又被晒干，边缘还有些许焦痕。内容零散，但隐约能看到几个关键词：兵部、贝勒府、黄村……
“好家伙，这地方我好像在哪听过。”陈轩低声自语。
正思索间，外头传来脚步声，他赶紧将信塞进袖中，起身拍了拍衣襟，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两位公公，没找到呢，可能放错了地方，回头再来叨扰。”
“行吧行吧，您慢点翻，咱俩还能歇会儿。”老李头挥挥手，继续和同伴唠嗑去了。
陈轩走出档案库，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信，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信，绝不是普通旧档，而是有意藏起来的。
他决定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
午后时分，陈轩晃悠到了御药房后院。
这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偶尔还能听到老太医咳嗽的声音。他知道，这里面有个姓张的老太医，曾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不过这位老爷子耳朵背、眼神花，一般人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偏偏陈轩还记得前几天替御药房送过一次药材，当时还顺口叫了他一声“张爷爷”。
于是他换了身干净衣裳，拎着一小包参片，敲开了老太医的门。
“张爷爷，我是御药房那边的小贵子，前几日给您送过药的。”
“哦……你是那个小太监？”老太医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他来。
“是是是，我这次特地给您带了点补身子的参片，听说是皇上下旨赏下来的。”
老太医一听是皇上赏的，立刻来了精神，接过参片仔细端详：“嗯，不错，年份够足。”
陈轩顺势坐下，笑着道：“张爷爷，我这次来，其实还想请您帮个小忙。”
“啥忙？”
“是这样，我最近在整理一些旧档，看到一封奇怪的信，有些字我看不太清楚，想请您帮我瞧瞧。”
说着，他掏出信纸一角，故意念道：“‘黄村……别院’，还有‘贝勒府’字样，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老太医一听，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你说什么？黄村别院？”
“是啊，您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太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黄村别院……那是鳌拜倒台前常去的地方。那时候他还没那么张扬，偶尔会借着打猎的名义，偷偷跑去那儿议事。”
陈轩心头一震，果然跟鳌拜有关！
“那现在这院子还在吗？谁管着？”
老太医摇头：“后来就没再听人提起过了。朝廷也没公开查封，估计是内部处理了。不过……”他顿了顿，“我记得最后接手的是兵部右侍郎，好像是姓赵的那个。”
陈轩心中一动，姓赵的兵部右侍郎，不就是那位在鳌拜倒台后突然升官，然后又莫名辞官归隐的主？
看来，这封信背后藏着的秘密，远比表面看上去复杂得多。
他谢过老太医，转身离开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线索指向了黄村别院，那就不能坐等它发霉。
?
翌日清晨，陈轩趁着值夜轮休的机会，悄悄来到内务府档案室。
他借口皇帝要赏赐近臣，请求调阅康熙三年前的赐地卷宗。负责登记的小吏见他是御前红人，也不敢多问，直接递了进去。
卷宗厚厚一摞，陈轩一页页翻着，终于在一份不起眼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便条。
便条上写着：“黄村别院暂归兵部右侍郎代管。”
落款日期是鳌拜倒台前三个月，署名是一位早已革职的尚书。
陈轩盯着那字迹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
“这地方，竟然在鳌拜倒台前三个月就已经开始转移管理权了……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他小心地将便条收起，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摸到了某个秘密的边缘。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关系到整个朝局的走向。
他站起身，将卷宗合上，轻轻吐了口气。
“接下来，该去看看那座神秘的别院了。”
他转身离开档案室，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肩上，温暖却不炽热。
身后，那份卷宗静静躺在桌上，仿佛从未被人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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